夜风轻拂,凌冶世站在林观潮的院门前,脚步不自觉地放轻。
月光如水,窗内还亮着灯,暖黄的光透过窗纱,映出一道纤细的剪影。
她还没睡。
凌冶世抬手,指尖悬在门扉上,迟疑了一瞬。
他该进去吗?
她会生气吗?
可这些念头只在他脑海中闪过一瞬,便被更强烈的渴望淹没。
他推开了门。
"吱呀——"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烛光下,林观潮站在窗边的身影猛地一僵。
她手中寒光一闪——正是他昨日送的那把镶满宝石的匕首,此刻刀尖正抵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凌冶世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几乎是瞬间冲到她面前,一把夺过匕首,力道大得几乎捏碎刀柄。
他的呼吸急促,眼底翻涌着某种近乎暴虐的情绪,可最终,他硬生生压下了所有的怒火。
"……你想死?"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林观潮抬眸看他,眼神冷漠:"想。"
凌冶世的指节捏得发白,可他竟没有首接发怒,只是转身,狠狠将匕首掷向墙壁!
"砰——"一声巨响,锋利的刀刃深深嵌入墙壁,刀柄犹自颤动不休。
他背对着她,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勾勒出他紧绷的轮廓。
"……好。"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某种病态的执念,"那我偏不让你如愿。"
凌冶世缓缓转身,眼底翻涌着疯狂的光芒。
他俯身凑近她的耳畔,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冰凉的肌肤上:"如果你死,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让钟云死。"
他看着她瞬间惨白的脸色,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你不是想让他活吗?你可以试一试。"
说完,他大步离开,玄色衣袍在身后翻飞。
房门被重重摔上,震得烛火剧烈摇曳。
-
凌冶世独自坐在书房里,案几上散落着七八个空酒壶。
他仰头灌下最后一杯烈酒,喉结滚动间,酒液顺着他的唇角滑落,浸湿了衣襟,可他却浑然不觉。
"啪——"酒壶被他狠狠摔在地上,瓷片西溅。
一块锋利的碎片深深扎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地面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可他竟感觉不到疼。
所有的知觉都被脑海中那个画面占据——林观潮站在窗边,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那把镶满宝石的匕首抵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她宁愿去死,也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这个认知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发狂。
他想要大醉一场,却怎么也醉不了。
"为什么......"凌冶世低喃着,修长的手指插入发间。眼前浮现的全是她冷漠的眼神,平静地说着"想"字时的模样。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推开书房的门。
他再一次走上了那条路,没有办法的,只有这一点不能答应,他不可能放她离开。
-
林观潮的房门近在眼前。
凌冶世抬手推门,动作粗鲁得让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浓重的酒气瞬间充满房间。
林观潮仍然坐在窗边,月光勾勒出她单薄的轮廓。听到动静,她连头都没回。
"观潮。"他唤她,声音低哑得不像话。
没有回应。
凌冶世踉跄着上前,在她面前单膝跪下。这个向来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卑微得像条丧家之犬。
他仰头望着她,酒气混着血腥味在两人之间弥漫。
"你恨我吗?"
林观潮终于转头,她看了他一眼,像是第一次看见一个陌生的、难以理解的人。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问出这样的问题,毕竟,他明明只是想要一个陪葬者。
"不恨。"她说。
她的确有些讨厌他,因为他总是意味着很多的麻烦。
但是,恨?那还说不上。因为恨是一种会让自己也难受的情绪。
"那你为什么......"凌冶世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声音哽了一下,喉结剧烈滚动,"为什么……宁愿死,也不肯留在我身边?"
"凌冶世,为什么一定是我呢?"林观潮轻声说,"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凌冶世笑了,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凄凉:"是啊,我不懂。"
染血的手颤抖着抓住她的衣袖。
他仰头望着她,像个虔诚的信徒仰望他的神明:"那你教我,好不好?"
没有回应,只有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凌冶世等了很久,终于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别想着逃,也别想着死。"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
"从今往后,"他凑近她的耳畔,呼吸灼热,"生死同衾,永不分离。"
林观潮静静地看着他,忽然问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凌冶世愣住了。
他茫然地眨着眼,沾着血渍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这个杀伐决断的男人此刻竟像个孩子,无措地重复:"你愿意的。你愿意的,对不对?"
他的语气近乎祈求,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林观潮垂眸看着他的神情。
她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动作温柔:"对——你帮我把匕首拿下来吧。"
凌冶世浑身一僵,下意识摇头:"不行。"
"我只是喜欢它,很喜欢。"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无法自杀,因为被下了蛊,安生蛊。"
林观潮抬起手腕,露出那道淡紫色的蛊纹。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凌冶世心中某个紧锁的匣子。
心疼与隐秘的喜悦同时涌上心头——她确实逃不掉了,连死亡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他低声道,声音沙哑。
林观潮点头:"我不会的。"
凌冶世看了她许久,终于起身,走向墙壁。
那把镶满宝石的匕首还嵌在墙壁的缝隙中,他用力将它拔出,锋利的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他擦净刀身上的灰尘,双手递给她:"给你。"
林观潮接过匕首,指尖轻轻抚过刀鞘上的花纹,像是在抚摸一个老朋友。
凌冶世看着她,忽然道:"对不起。"
林观潮抬眸:"什么?"
"我不该毁了你的房间。"他低声道,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林观潮看着匕首,这的确是一把难得的好武器,这样下来也没有卷刃。
她抬头看他:"没关系。"
这样温柔的态度让凌冶世近乎惊喜。
他贪婪地看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像是沙漠中的旅人终于找到绿洲。
夜深了,林观潮躺在床上,闭目假寐。
凌冶世坐在床边,目光一寸寸描摹着她的睡颜。
烛火渐弱,天色一点点白起来,他们就这样度过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