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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全新细纲版）：一壶烈酒敬故乡，书生铁肩担道义
一声“钱大哥”，如同最有效的催化剂，瞬间就融化了横亘在林默和那群南侨机工之间的、最后一丝隔阂。
气氛，变得前所未有的热烈和融洽。
林默索性，将自己带来的那几瓶烈酒，全部都拿了出来，又从系统空间里，悄悄地“变”出了一些花生米和牛肉干，分给了众人。
（他对外只说是自己从重庆带来的“私藏”。）
一群离家几千里的男人，在这艘漂泊于茫茫大海之上的孤舟里，借着酒劲，就着咸涩的海风，开始聊起了各自的过往和……对未来的期盼。
他们的故事，各不相同，但他们回到祖国的理由，却惊人地相似。
林默大部分时间，都在静静地听着。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话都不多，只是默默地喝着酒，看着远处漆黑海面的斯文工程师——王文松的身上。
在所有机工里，王文松的气质，最为独特。
他身上，没有其他机工那种常年与机器打交道的粗犷，反而带着一股浓浓的、属于知识分子的儒雅和……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
林默能感觉到，这个人的心里，藏着故事。
“王先生，”林默端着一碗酒，坐到了他的旁边：“看你，似乎有心事？”
王文松闻言，转过头，看着林默，那双隐藏在近视镜片后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自嘲地笑了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钱……钱大哥，”他现在，也改了口：“我不是有心事。我只是……在想我的家人。”
“哦？”
“我出来的时候，我太太……跟我大吵了一架。”王文松的声音，有些低沉，他看着远方的海面，仿佛在看自己那己经回不去的过往。
“她不理解，她问我，为什么，要放弃新加坡那份年薪五千英镑的高级工程师的工作？为什么要卖掉那栋带花园的、可以俯瞰整个海湾的洋房？为什么要离开她和我们那刚满三岁的儿子，回到这个……战火纷飞、朝不保夕的地方，来当一个……又脏又累的汽车机师？”
年薪五千英镑！
这个数字，让旁边几个竖着耳朵听的年轻机工，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那个年代，这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人，过上最顶级的、奢华无比的生活！
“我告诉她，”王文松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这片无边的大海说：“因为，我是中国人。”
“我在英国留学的时候，学的是最先进的内燃机和机械工程。我的导师，一个很严谨的德国老头，曾经拍着我的肩膀说：‘王，你的才华，足以让你在欧洲任何一家顶级的汽车公司，都拥有一席之地’。”
“我也曾经，以此为傲。”
“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起来，那双斯文的眼睛里，燃起了一团火焰：“当我从报纸上，看到‘九一八’，看到‘七七事变’，看到南京城那三十万同胞的冤魂时！当我看到陈嘉庚先生，在报纸上，用血红的标题，向我们这些身在海外的华人，发出那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祖国需要你！’的号召时！”
“我突然觉得……我之前所有的骄傲，都变得……一文不值！甚至……可耻！”
“我学了一身的本事，造得出世界上最先进的发动机，画得出最精密的图纸。可我的国家，我的同胞，却正在被一群野兽，肆意地侵略和屠杀！我……我却只能躲在数千里之外，安安稳稳地，过着我自己的小日子？”
“我做不到！”
王文松猛地将手中的酒碗，狠狠地摔在甲板上，那双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
“很多人都笑我傻！我的英国同事笑我，我的南洋亲戚笑我，就连我自己的太太，也骂我疯了！他们说，国家兴亡，有那些当兵的去顶着，有那些当官的去操心，关你一个修机器的什么事？！”
“可他们不懂！”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地，嘶吼道：
“我读了那么多圣贤书，我学了那么多西洋技术！如果连自己的国家都保不住，那我学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我造出来的发动机，跑得再快，能快得过家乡沦陷的速度吗？！我画出来的图纸，再精密，能修复祖国那破碎的山河吗？！”
“不能！”
“所以，我回来了！”
“我辞掉了工作，变卖了家产，将所有的钱，都捐给了筹赈会。然后，我报名，来到了这里。”
“我或许……改变不了整个战局。我或许……也回不去了。但，我只求……能用我这双手，用我学的这点本事，为咱们的抗战，多拧紧一颗螺丝，多发动一次引擎！只要能让运往前线的炮弹，多一颗，快一秒！我王文松，就算是死在这条路上，也……死而无憾了！”
一番话，说得是肝胆俱裂，荡气回肠！
在场的所有机工，都被他这番发自肺腑的“书生之言”，深深感染！
他们一个个，都红了眼眶，端起酒碗，站起身来！
林默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文弱的、甚至有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他的心中，同样，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看到了，在这个最黑暗、最绝望的年代里，无数像王文松一样的中国知识分子，他们放弃了安逸的生活，放弃了优渥的前途，毅然决然地，选择用自己那并不算强壮的肩膀，去扛起一个民族……不屈的脊梁！
这，就是风骨！
这，就是……这个民族，历经数千年风雨，却始终打不垮、压不弯的……真正的原因！
林默站起身，端起满满一碗烈酒。
他走到王文松的面前，看着他那双因为激动和酒精而闪烁着光芒的眼睛，郑重地，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敬意的语气，说道：
“王先生，我钱有德，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漂亮话。”
“但今天，”他将碗中的酒，高高举起：“我敬你这一碗！”
“不为别的，就为你这份……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书生意气！”
“干！”
“干！”
甲板上，所有的机工，都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酒碗，将那辛辣的烈酒，一饮而尽！
海风，吹过。
带着酒气，也带着……一股冲天的、属于英雄的……豪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