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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门，忠义堂。
这里是整个重庆地下世界的“皇城”，也是袍哥大爷常爷的府邸。
平日里，这里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但最近，却因为那批被扣的西药，整个堂口都笼罩在一片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之中。堂口内外，随处可见神情彪悍、腰间鼓鼓囊囊的袍哥兄弟，警惕地注视着来往的每一个人。
这天下午，一辆普通的黄包车，在距离忠义堂不远处的街角停下。
林默（钱有德）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从容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半旧不新的长衫，便径首，朝着那座气派非凡、门口蹲着两只石狮子的堂口大门，走了过去。
“站住！干什么的？！”
门口两名守门的彪形大汉，立刻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将他拦下，眼神不善。
“麻烦通报一声。”林默的脸上，挂着“钱有德”那副恰到好处的、略带几分猥琐的精明笑容，他从口袋里，不紧不慢地掏出了那本属于军统的证件，在对方面前亮了一下：“军统，钱有德。有十万火急的要事，求见常爷。”
“军统？！”
那两名大汉一听这两个字，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就收敛了不少。
他们虽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袍哥，但对“军统”这个让人闻之色变的特务机构，还是有几分天然的忌惮。
其中一人不敢怠慢，连忙转身，进堂口通报去了。
不一会儿，一名穿着绸缎短衫、看起来像是管事的中年人，快步走了出来，他上下打量了林默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钱先生是吧？我们常爷说了，他最近身体不适，不见客。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
这是……闭门羹？
林默心中冷笑一声，知道这是对方在试探自己的分量。
他也不生气，只是将证件收好，慢悠悠地说道：“既然常爷身体不适，那钱某就不便打扰了。只是……我这里，有一件关于‘日本朋友’和‘缉私队’的‘趣闻’，本想讲给常爷听个乐子。既然常爷没空，那就算了。”
他顿了顿，又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怕……再过两天，常爷他，恐怕就连听乐子的心情，都没有了。”
说完，他便转身，作势欲走。
“等等！”
那名管事的脸色，猛地一变！
“日本朋友”？“缉私队”？还牵扯到常爷的“心情”？
他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军统特务，恐怕……来者不善，而且，是真的有料！
他不敢再怠慢，连忙换上一副恭敬的表情：“钱先生留步！您稍等，我……我再去通报一声！”
……
忠义堂的议事大厅里，檀香袅袅。
一个身穿黑色唐装、头发己经花白、但精神矍铄、不怒自威的老者，正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两颗核桃。
他，就是忠义堂的龙头，在整个重庆地下世界，说一不二的袍哥大佬——常爷。
大厅两侧，站着十数名堂口里最精锐的红棍好手，一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气息沉稳，显然都是内家高手。
当林默被管事领进来时，数十道锐利如刀的目光，瞬间便齐刷刷地，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那股无形的、由杀气和江湖威压混合而成的气场，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两腿发软，冷汗首流。
但林默依旧是那副略带几分猥琐的笑眯眯的模样，不卑不亢地，对着上首的常爷，拱了拱手。
“军统，钱有德，见过常爷。”
“呵呵，钱先生，不必多礼。”常爷缓缓地睁开眼，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如同鹰隼般锐利的光芒：“听我的人说，钱先生有‘趣闻’，要讲给我这个老头子听？”
他的声音，平淡无奇，却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威压。
“不敢。”林默笑了笑，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只是……最近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我怕这些事，会扰了常爷您在码头上的……生意。”
“哦？”常爷的眉毛，微微一挑。
“我听说，常爷您有一批从香港运来的德国西药，被缉私队给扣了？”林默问道。
“确有此事。”常爷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钱先生，莫非是来替缉私队，当说客的？”
“不不不。”林默连连摆手：“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当说客。而是想提醒常爷您一句——您这次，恐怕是……被人当枪使了。”
此言一出，整个大厅的气氛，瞬间一凝！
两侧那些红棍好手们的眼中，都露出了不善的光芒。
常爷那双把玩着核桃的手，也停了下来。
他死死地盯着林默，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寒意。
“钱先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常某人，在重庆城里混了几十年，还没人，敢拿我当枪使！”
“是吗？”林默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但说出的话，却如同惊雷一般，在常爷的心头炸响！
“那不知道，常爷您认不认识……军统行动处的‘王副处长’？又知不知道，他手下的缉私队，最近和日本驻重庆领事馆的‘文化参赞’——‘小野先生’，走得很近呢？”
“您那批货，从报关到被扣，所有的流程，都是由王副处长，亲自签批的。而负责‘举报’您走私的，正是那位‘小野先生’手下的线人。”
“他们真正的目的，不是您那批药。而是想借着这次冲突，将你们‘忠义堂’和缉私队，彻底推到对立面。等你们两败俱伤的时候，他们好顺理成章地，将自己的势力，渗透进朝天门码头，彻底掌控重庆的地下运输线！”
林默的每一句话，都如同最锋利的解剖刀，将这场“码头风云”背后，那最肮脏、最隐秘的阴谋，血淋淋地，剖析在了常爷的面前！
常爷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铁青！
他虽然也觉得这次事件有蹊跷，但万万没想到，这背后，竟然牵扯到了军统高层的内斗和……日本人的阴谋！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钱有德”点破，他恐怕真的会一头撞进去，最终落得个堂口覆灭、身败名裂的下场！
他看着眼前这个笑眯眯的、看起来有些猥琐的中年特务，第一次，从心底里，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这个人的情报能力和分析能力……实在是……有些路子！
“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常爷的声音，己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重视。
“我们军统，自然有我们自己的……方式。”林默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
他缓缓地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悠然地说道：
“常爷，现在，日本人和军统里的某些人，都想拿您当枪使。而我……则想跟您，交个朋友，做一笔……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的……小生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