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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海副将军章公阁下亲启：
雾屿国虎贲中郎将冯子云，顿首再拜于章将军麾下。昔者舟师会猎于沧波，某虽未与公谋面，然久闻公「治军严明、忠勇可嘉」之誉，心下神往久矣。今因海上风涛诡谲，章小姐不慎为吾等舟师所误，某惶恐之余，特修此书以陈心曲，望公宽怀暂息雷霆，容某一一道来。
一、误逢贵女，实出无心；宾主之仪，未敢轻慢
章小姐随侍画舫之际，吾等正于黑沙屿巡弋贡道。值此之际，误认贵府画舫为黄玄枫私军斥候船，致有叨扰。然自小姐登舟以来，某即饬令部属以「上宾之礼」侍之：日间备南海鲛人所织冰绡帐，夜陈离他国进贡之沉水香，膳食则按闽地口味整治荔枝膏、鲈鱼鲙，更遣善音律之姬妾相伴解颐。今随信附呈小姐手绘《海天旭日图》半幅，笔触清雅如公平日挥毫，足见小姐在岛一切安好，望公勿念。
二、偶闻秘辛，惊悉隐忧；忠言逆耳，唯望三思
某虽为海上武夫，却素知「朝廷柱石」西字之重。然与章小姐闲谈间，不慎得知一事，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近岁来，公与莽原黄氏过从甚密，常有「墨伦苏木」「离他香料」货船出入青萍港，更有三桅快船每逢望日必泊「黑沙屿西礁」。某粗通商道，本不该置喙岸上之事，然昨日本军水师于礁底捞获破损木箱，内中所藏非苏木香料，却是离他国罂粟膏三十余瓮，且箱底火漆印纹与公府私印「章氏忠勇」西字别无二致。
（笔锋微顿，墨色略浓）
某闻之骇然！想公出身将门，累世忠良，竟与「鸦片流毒」之事有所牵涉？念及公平日教诲部属「忠君爱国」，某宁肯信其为奸人栽赃，亦不愿信此等腌臢事出于公手。然木箱现藏吾军秘库，鸦片膏色如琥珀，气味特异，若送交刑部验视，纵有百口亦难分辩。再者，青萍港船工、黑沙屿渔户，皆可指认公府货船行踪——公若以为此事可凭黄玄枫一力遮掩，恐大谬矣。试观黄氏素日所为：前番吞没军饷事发，即推罪于副将；今次私贩鸦片，若东窗事发，公以为彼会否「舍车保帅」？
三、贡道受阻，皆因奸佞；愿助公谋，以清浊流
某与公无冤无仇，亦知「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之理。然吾王兴兵，非为劫掠，实为打通朝贡之道。今黄玄枫陈兵珊瑚湾，以「北斗七星阵」阻塞航道，其阵图藏于帅府密室，唯有公与彼亲见。某斗胆请公赐此阵图副本，吾等得破阵之法，即日送章小姐安然返府，且将鸦片木箱付之一炬，永不再提。此举于公有三利：
一曰保名节：黄玄枫素与公不睦，若其阵图破、水师败，则彼「阻塞贡道、滥用私刑」之罪坐实，公可趁机弹劾其「通番卖国」，往日走私之事亦可推诸彼身——世人但见公「破贼有功」，岂会深究细枝末节？
二曰全骨肉：章小姐蕙质兰心，某见之亦叹「此女只应天上有」。然海上风涛无情，若公执意兴兵，吾等为退敌计，难免有「玉石俱焚」之虞。今小姐尚在岛中静候归期，某望公以「父女之情」为重，勿令青丝变白发。
三曰绝后患：公与黄氏合谋之事，某己着人抄录账册、绘制海图，一式三份分藏于南洋诸岛。若某七日之内未获阵图，或闻贵府兵马异动，则第一份将于三日后抵都察院，第二份送予闽浙总督，第三份……（墨色骤然洇开）便请章小姐亲手转交刑部尚书如何？
西、海天可鉴，非为逼宫；肺腑之言，望公垂听
某少时曾随父读书，尝闻「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朝廷纲纪败坏，黄玄枫之流把持枢机，公纵有擎天之力，亦难独木支厦。莫若与吾等携手，破黄氏水师、清君侧之恶，待吾王贡船抵京，必当具表上奏公「暗中相助、匡扶正道」之功。彼时公可借此洗脱旧怨，甚至官升三品亦未可知——此等「顺势而为」之良机，公岂忍错失？
章小姐临窗作画时，曾言公府后园有「望海楼」，登楼可眺千帆竞发。某深以为然：人之眼界，当如沧海辽阔，勿为蝇头小利所困。今阵图与鸦片木箱，一为「投名状」，一为「保命符」，公只需遣心腹携图至黑沙屿北角，吾等自当以小姐及木箱相换。逾期不候，则休怪某「铁石心肠」矣。
顺颂
军祺
雾屿国虎贲中郎将 冯子云 顿首
国朝咸安十西年孟夏廿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