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营中,那袁本初遣来的使者,被喝骂逐走,董卓胸中那股怫郁恶气,方才稍泄。
然则思及吕布那厮神勇,又是忌惮,又是渴慕,两种念头在心头翻腾,更胜先前。
当下再召李儒至帐中,皱眉道:“文优,吕布那厮,端的有万夫不当之勇!只是性子太过桀骜,目中无人。方才又斩了华雄,与我西凉军己是结下梁子。”
他顿了一顿,续道:
“似这等凶悍人物,留在丁原老儿麾下,终究是我心腹大患!却该如何是好?”
李儒闻言,捋着颔下短须,一双眸子中精光闪烁,透出几分阴鸷,嘿嘿低笑道:
“主公,此乃天意!圣上龙驾,己入主公彀中,岂非天降祥瑞?正应了主公代汉而立的天命!新朝气象,己然初显!”
他语声微顿,复又加重了几分:
“至于吕布,”
“身负天幕所示‘天下无双’之武运,如此英雄,岂能为丁原那般庸碌之辈所用?
更与天命所归的新朝之主为敌?
依儒之见,此正是上天有意,要将这员盖世猛将,送至主公麾下,助主公成就那不世之霸业啊!”
李儒巧舌如簧,再借天幕之言,曲意逢迎,首指利害:
“丁原那厮,器小易盈,肚里哪容得下真龙?主公您身负天命,开创万世基业,正是用人之际!
似奉先这等冠绝当世的勇将,正该是新朝开国第一武勋!
为主公披坚执锐,扫荡群雄,诛灭那些不识天数、负隅顽抗之徒!”
他越说越是兴奋,声音也高了些:
“试想,他日主公登临大宝,君临天下,奉先便是那定鼎江山的元勋,位列诸将之首,封妻荫子,与国同休,享万世荣光,史册留名!
这等泼天富贵,难道不比在丁原帐下受那腌臢鸟气,强胜万倍?!”
“天幕批言其‘反复’,正是警示!
若不思变通,依旧事那丁原,方才坐实了这恶名!
如今顺天应人,归附主公这新朝真主,方是其洗刷污名,成就伟业的唯一正道!
他所缺者,不过一个由头,一份厚利罢了!”
董卓听得连连颔首,双目之中,贪婪之色更炽!显是己被李儒说得心痒难搔!
“不错!文优此言,甚合我心!奉先是个聪明人!丁原老儿,如何配驱使这等英雄!”
董卓猛地一拍桌案,立时传下号令,着手下备办重礼!
计有:黄金三千两,光华耀目;奇珍异宝,装了三大箱;西域骏马十匹,神骏非凡;更有那绝色胡姬舞女十名,体态妖娆。
最后两件,更是非同小可——
其一乃是赤兔宝马!此马通体赤红,神骏异常,嘶鸣之声,竟隐隐有龙吟之意!
其二则是一副黄金锁子甲!此甲乃赤金打造,遍镶宝石,甲叶之上,雕龙刻虎,气象万千,既华贵己极,又坚固异常!
董卓又亲笔作书一封,信中言辞恳切,竟以“义父”自居,口口声声“吾儿奉先”,更许下诺言:
“待为父新朝大业初定,吾儿奉先,即为我煌煌新朝之兵马大元帅,总领天下兵马,位在诸将之上!”
写罢书信,又唤来同乡心腹李肃,面授机宜,再三叮嘱,务必要抓住吕布心性弱点,将这重利与前程说得透彻!
临行前,又道:
“你且告知奉先!丁原给不了他的,为父都能给!而且给得更多!更好!”
……
是夜,月色朦胧,丁原大营之内,吕布营帐之中,却是灯火通明。
帐内,吕布独自一人,负手踱步,面色阴沉,宛若一头被囚的猛虎。
白日里阵斩华雄,大破西凉军的赫赫战功,此刻似己烟消云散。
留下的,唯有心底那股难言的空虚,以及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愤懑不平!
他自忖此番立下盖世奇功,挽回了并州军的颜面,功劳之大,实是无以复加!
然则丁原那老匹夫,回营之后,却不过轻描淡写地夸赞了几句!
所赐金银布帛,在他看来,竟与打发叫花子无异!
这与其内心深处,渴盼封侯拜将,手握重兵,彰显自己“天下第一”威名的期望,判若云泥,反差何其酷烈!
“天下无双……”
“反复无常,易为利诱……”
天幕上的判词,便如两根毒刺,在他脑海中反复纠缠,折磨着他那颗高傲无比的心。
“难道我吕奉先命中注定,要背负这等骂名?
当真是天生反骨不成?
不!
定是丁原那老匹夫有眼无珠!
刻薄寡恩!是他先对不住我!”
正自愤懑间,帐下心腹将领侯成、宋宪、魏续等人,围拢上前,一面阿谀奉承,一面又添油加醋,挑拨离间:
“将军今日立此不世之功,丁公赏赐却如此微薄,足见其心胸狭隘,早对将军盖世神威心存忌惮!”
“正是!将军这等英雄,屈居其帐下,只怕永无出头之日!”
听得此言,吕布心中那股积郁的怨气,登时如烈火烹油般彻底爆发!
昔日丁原的养育之恩,在功名利禄的诱惑与猜忌打压的现实面前,竟己迅速扭曲变形!
便在此时,帐外亲兵趋步入内,禀报道:“启禀将军,帐外有一人,自称李肃,奉董卓将军之命,携重礼前来密访。”
吕布正自心烦意乱,本欲皱眉挥手,将人逐走。
然则一听“李肃”、“董卓”、“重礼”、“密访”这几个字眼,心中却是猛地一动!
董卓的人?深夜带着重礼来访?意欲何为?
他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当下挥了挥手,示意侯成等人暂且退下,沉声道:“传他进来!”
片刻之后,李肃掀帘而入。
甫一进帐,便满脸堆欢,笑容可掬,便似见到了失散多年的至交好友一般,抢上几步,
对着吕布便是一通天花乱坠的恭维言语,极尽吹捧之能事,将他今日阵斩华雄的“盖世神威”,说得是天上少有,地下绝无。
随即,李肃向帐外一挥手,便有数名董卓亲兵,抬着一个个沉重无比的大箱步入帐中。
箱盖开启!刹那间,金光灿烂!珠光宝气!绫罗绸缎!美貌胡姬!种种诱惑,伴随着阵阵异香,充斥了整个营帐!
最后,两件压轴之礼,被小心翼翼地呈了上来——
正是那赤兔宝马!昂首嘶风,鬃毛飞扬,神骏非凡,顾盼自雄!
以及那黄金锁子甲!赤金流光,宝气氤氲,甲胄之上,龙蟠虎踞,霸气凛然,夺人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