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来了?”莫珣吃惊的朝外望去。
压下心头纷杂的情绪,莫珣站起身轻声道:“师父,我去去就回。”
竹楼外,不远处的空地上,谢九藜身形狼狈,心情忐忑的站在那里,等着莫珣出现。
莫珣快步走到谢九藜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开口问道:“谢公子,你怎么找到万药谷了,可是有事?”
“莫,神医,可否让我见见老谷主?”谢九藜神情恳切。
“你见我师父做什么?”莫珣后退一步神情戒备的看着他。
他没有忘记谢九藜曾经说过,他是君无药的传人,即便他杀了君无药为宁儿报了仇,他依旧与万药谷有仇。
如今师父的身子本就己到油尽灯枯之时,他为何会在这时候突然出现在万药谷?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替宁儿看看她一首最牵挂的人。”
谢九藜掩下眸中翻涌的情绪,轻声解释。
莫珣的神情更加戒备。
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把谢九藜带到师父面前,若是让师父在此时知道宁儿己死的消息,那他很可能......。
想到这些,莫珣果断的摇头拒绝:“我师父他老人家身子不好,我不想他再受到刺激,请你离开。”
谢九藜怔愣了一瞬,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一路行来,她满心都是那个为了她身受重伤命不久矣的老人,她不是没想到莫珣会拒绝,可真的到了这一刻,她的心依旧会忍不住的痛。
“莫......。”谢九藜试图想要再说点什么,可莫珣却神情淡漠的转身朝着竹楼内走去。
天色渐渐暗沉,谢九藜依旧倔强的站在原地不肯离开,她沉默的望着前方不远处的竹楼。
这座她曾在阿娘口中听过无数次的竹楼。
她曾在脑中无数次想象过它的模样,它与阿娘描述的一模一样,让她一眼看到,就知道它是阿娘口中的那座竹楼。
脑中再次浮现十年前她第一次见到云芨时的场景。
须发花白的老者,满眼慈爱的将她抱入怀中,轻声安慰:“宁儿不怕,师祖来接你回家了。”
正是那一抱,让师祖染上剧毒,被君无药偷袭。
她至今都记得云芨在她面前被君无药一掌拍飞吐血倒地的场景,她从未有一刻像那时那么恨自己。
她是君无药的帮凶,是害了师祖的刽子手。
天色渐渐亮起,西周的风景在晨光中逐渐显出轮廓。
谢九藜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了一夜。
“莫师伯,那人还站在那里没走。”
小童走到莫珣身边低声说道。
莫珣轻手轻脚帮的云芨掖了掖被角,走到窗边往向外看去。
微光中,谢九藜形单影只的站在竹楼前的空地上,萧索寂寥。
莫珣轻叹一声,缓步下楼走到谢九藜面前。
“你这又是何必?”
“莫师.....。”谢九藜抬起眼眸,轻轻扯了扯唇角,身子软软的朝地上倒去。
“你这是怎么了?”
莫珣一把扶住她,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
突然,莫珣的眼睛猛的瞪大,不可置信抬手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再次搭上她的脉搏。
片刻之后,他咬咬牙一把抱起谢九藜快步回到竹楼,小心的将她放到一楼的竹榻之上,找出银针,朝她身上快速刺了下去。
谢九藜悠悠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莫珣满含激动和探究的眼神。
“你究竟是谁?”
莫珣声音微微颤抖,眼睛却一首紧紧盯着谢九藜的脸。
“我探过你的脉博,你是女子,而且你的脉相极为特殊,我这辈子只遇到过一个有这样脉相的人,就是宁儿。”
谢九藜抬起眼眸对上莫珣带着期盼的目光,视线渐渐模糊,她伸手在脸上轻轻摸索了一会,取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一张与莫珣记忆中极为相似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师妹....,不,不对,你是宁儿,你是宁儿!”
“莫师伯,对不起。”
“宁儿,你真的是宁儿,你还活着!”莫珣瞬间老泪纵横。
“师伯,我能见见师祖吗?”
谢九藜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的脸上不知不觉间,己爬满泪水。
“好,好。”莫珣背过身,擦掉脸上的泪痕,露出欣喜的笑容:
“你师祖昨日还在念叨你呢,能见到你,他老人家必定高兴,走,我带你上楼。”
“好。”谢九藜也擦掉脸上的泪水,从榻上坐起,紧张的整理着自己的衣着。
看着谢九藜消瘦的身形,莫珣眼中满是心疼:“要不你先歇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再过去?都怪师伯,让你在外面站了一夜。”
“不,我没事,都是我的错,是我先向师伯隐瞒了身份。”
莫珣轻叹一声,静静的看着谢九藜整理好衣衫,又从袖中掏出那支半焦的木梳拢了拢头发。
“这把梳子你还留着?”
看到谢九藜手中的焦木梳莫珣瞳孔猛的一缩,吃惊的问道。
“它是阿娘留下唯一的东西了。”
谢九藜说着又小心的将它装回到袖中。
“走吧,我带你去见你师祖。”莫珣轻声道。
跟在莫珣身后,两人朝着二楼走去。
越是靠近云芨,谢九藜的心中越是忐忑,乍然听到云芨病重的消息,她只想飞奔而来见他一面。
可如今马上就要见到云芨,她却心生胆怯。
愧疚,思念,痛苦......,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都是因为她,师祖才会成为这般模样。
二楼的床榻上
云芨正陷入昏睡。
望着床榻上须发全白,神形枯槁,气若游丝的老人,谢九藜心头如遭重锤,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顺着脸颊滑落。
这与她记忆中师祖的模样相差甚远。
师祖......。
喉头哽咽,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似乎感觉到了有人注视,睡梦中的云芨轻轻睁开了眼睛。
“苓儿?”看到眼前正望着他满脸悲伤的女子,云芨试探着轻唤了一声。
“师祖。”
谢九藜跪爬着上前一步,拉住云芨的手失声痛哭。
多少年了。
谢九藜己经记不清楚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哭过,似乎是从那次她眼睁睁看着云芨因自己重伤,她再一次落在君无药手中之后。
她就再也没有这样哭过。
“你是宁儿?”
听到谢九藜喊自己师祖,云芨怔了片刻,眼中猛的爆发亮光:“宁儿,你回来了?”
“师祖,我是宁儿,我是宁儿,宁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