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军本部制式军舰的钢铁舰体在落日余晖中拉出狭长的、幽暗的阴影。
海风带着咸腥,吹过甲板时,将那沉重的金属气味稍稍冲淡了些许。
舰腹深处,休息室厚重的橡木门紧闭,隔绝了海浪的咆哮。
室内昏暗,唯有一盏固定于舱壁上的黄铜油灯,固执地跳跃着暖黄色的光晕。
道恩健美的脊背上,细密的汗珠在油灯映照下泛着微光。
他微微撑起身,正欲抽身而退。
“别动……”祗园的声音几乎化在了灼热的空气里,带着一种慵懒的沙哑和令人心悸的柔软。
她纤细却极有力量的手指,猛地嵌进他后腰紧绷的肌肉线条里,强硬地压回了他撤离的趋势。
一缕汗湿的发丝黏在她红潮未褪、越发娇艳的脸颊旁。她仰起脸,温热的吐息拂过他的下颌,带着海盐与淡淡花香的独特气味。
那双总是锐利审视一切的眼眸,此刻却盛满了近乎溶化的水光,专注地、毫无保留地锁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
“这样……我……更充实。”
道恩的动作顿住。他低下眉眼,目光落在身下女子意乱情迷的脸庞上。
“好吧,”
他低沉的嗓音放得极轻,每一个字眼都仿佛用最上等的丝绒精心打磨过,熨帖得让人心神摇曳,
“……如你所愿。”
同一刻的风,吹过遥远的西海之滨。
花之国某个废弃港口的深处,被遗忘的仓库如同沉入浓墨的巨兽骸骨。
月光吝啬地从高处的气窗铁条缝隙挤入,艰难地在潮湿腐朽的地面上拼凑出几块不规则、勉强称得上是亮色的区域。
堆积如山的陈旧木箱和防雨帆布蒙着厚厚的灰,在昏暗中扭曲成张牙舞爪的阴影。
仓库唯一的“王座”,是几张粗糙厚实的木板拼凑成的矮凳。八宝水军当代栋梁青椒端坐其上,即使坐着,也带着一股睥睨西方的气势。
他那标志性的锥形头在朦胧光线下泛着生铁般的寒泽。两道同样巨大的身影分列左右,仿佛从浓稠的黑暗中刚刚凝聚成形。
一人肌肉怒张,犹如精心锻造的钢铁,覆盖着古铜色皮肤。三段扇形的橙色头发桀骜地立着,颜色由下向上愈发沉凝如即将沸腾的岩浆。
刺眼的橙色披风仅斜斜挂在宽阔的肩膀,下半身是刺目的红裤与橙黄长袜,踩着一双尖头利靴,整个人散发着持续不断的热浪,连周围的空气都在微微扭曲。
他双臂抱胸,头颅高昂,毫不掩饰眼中浓烈的不耐,仿佛在此地多待一秒都是一种侮辱。
另一人的身影几乎被一件下缘缀满诡异圆形布块的、松垮得如同巨大棉被的深色斗篷彻底包裹。
几缕鼻涕在墨镜下若隐若现,他缩在阴影里,活像一只令人不快的巨大怪虫。
“呼——”青椒粗重地喷出一股鼻息,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闷空气。他那厚实的大手拍在自己锃亮的铁头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承两位的情,不远万里跑到老夫这里来!”
他的声音洪亮,在空旷的仓库里嗡嗡回响,带着花之国特有的口音和不容置疑的蛮横,
“但是,对付那小鬼……老夫一个人就足够了!”
他用力握紧拳头,指节迸出噼啪的炸响:
“两位……请回吧!”
语气斩钉截铁。
“你以为我想来这种发霉的鬼地方?”
欧文的开口如同点燃了一桶炸药。他猛地松开抱胸的臂膀,向前踏了一步,靴子重重踩在破旧的木地板上,“吱嘎”一声,灼热的气流随着他的动作猛烈扩散,逼得近旁的灰尘打着旋儿哀鸣逃开。
他下巴抬起,俯视着青椒,眼神中燃烧着纯粹的蔑视与一种被强行驱使的狂暴怒火。
“这都是因为妈妈的命令罢了,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海军上校?啐!”
他啐了一口,熊熊热意几乎化为实质的气焰在橙发上腾跃,
“地下世界那些蹲在臭水沟里的老鼠,早就该被烧成焦炭了!一个个被一个二十岁小鬼吓破了胆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简首是天大的笑话!我才懒得对这种垃圾出手!”
他的拳头在身侧猛然攥紧,皮肤瞬间泛起高温的暗红,
“我来——就是看着他死!亲自确认那混蛋断气!”
“呗嘿嘿嘿嘿……”托雷波尔发出一串如同破旧风箱般的低沉怪笑,裹在斗篷里的身体诡异地前后摇晃着。
他的声音黏糊糊、湿哒哒,令人生理性地感到不适。“你就放宽心……我也就是个看热闹的。顺手……拍几张清晰点的照片呗嘿嘿嘿……让乐园和西海的那些角头们都看个仔细明白……”
他那隐藏在墨镜和鼻涕之后的眼睛不知看向何处,声音陡然变冷,带着毒蛇般的阴森:
“地下世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染指的领域”
威士忌山终归是处于伟大航路入口附近,来来往往鱼龙混杂,道恩毁灭了半个威士忌山的消息被幸存者们传到地下世界大人物耳中。
现如今,地下世界真正掌舵人是夏洛特玲玲,而堂吉诃德家族扩展也因为Louis的存在进度缓慢,多重因素下,促成了此次联合。
“嘿呀嚯嚯,这样最好!”青椒声音洪亮,字字铿锵,
“两位就在这好好看着!”他的眼珠微微上翻,目光凝聚在头锥最尖锐的那个点上,带着一股毁灭性的自信。
“看老夫这无双的铁头功,如何把那个不知死活的小鬼……”
“粉身!碎骨!”
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碰撞般的轰鸣,在空旷的仓库里震荡不休。
遥远的新世界,权力与交易的暗影深处。
没有窗户的房间,唯有巨型电话虫背壳上投射出的几块冰冷方形光斑是光源。青白色的光晕将弥漫的烟雾切割成片片舞动的幽灵。
空气中是上等雪茄燃烧时特有的焦香、陈年白兰地的浓郁,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顶级赌徒与阴谋家聚集时才会散发的铜锈与权力的气息。
画面被分割成几块屏幕。高利贷之王,“深层海流”杜菲尔德的影像在最中央。他剪裁完美的昂贵西装和梳得油光发亮的头发一丝不苟,叼着一根细长的雪茄,烟雾袅袅,模糊了他眼角几条细密的、因操劳而刻下的纹路。
但他的眼神锐利依旧,透过烟雾盯着其他几块屏幕。
“可惜了,”杜菲尔德用夹着雪茄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仿佛真的损失了一笔重要的生意,
“玲玲终究不愿意亲自出手……只肯放出她那个浑身冒火的暴躁儿子。”
他微微眯起眼睛,雪茄红色的烟头在昏暗的屏幕光芒中忽明忽暗,
“若是她亲自碾过去……哼,那个叫道恩的小鬼此刻就该在地狱里被撕成碎片了!”
他语气中的遗憾浓得几乎要滴出来。
“呵呵呵……杜菲尔德先生,你也太过小心了!”
接话的是“殡葬屋”皮埃克罗。他粗糙低哑的笑声像砂纸摩擦过木头,
“一个海军上校而己……之前把我们都吓退的传言,现在看来根本是自己在吓自己!”影像中,他嘴角咧开一个充满屠夫气息、近乎是狰狞的笑容,露出一口黄牙。手中染血的切肉刀被擦得铮亮,倒映出屏幕的冷光,
“现在这个阵容,对付那个小鬼足够了,别忘了……我们手里……还准备了秘密武器!”
最后的几个字咬得又狠又轻,充满了血腥的期待。
“基哈哈哈哈哈!就是这话!”
基伯森粗豪沙哑的笑声从另一边屏幕轰然爆发。他那张总是挂着商人精明表情的脸,此刻也因兴奋而胀红扭曲,
“玲玲的判断才是对的!那小鬼才二十岁?霸缠?那种顶端的霸王色技巧?根本是天方夜谭!绝对是威士忌山那些被吓疯的可怜虫临死前眼花了!”
他的影像用力挥着手臂,像是在驱散什么晦气,“我们之前……纯粹是自己吓自己……”
几人此前促进联合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那些幸存者所描述的,道恩毁灭半个威士忌山时,使用的招式,像极了卡普所使用过的霸王色缠绕招式。
他们身为大人物,还是多少知晓这种顶尖技巧的,因此,第一时间就被吓破了胆,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但是,夏洛特玲玲作为权威人士的点评,使几人放心了不少。
杜菲尔德深深吸了一口雪茄,再缓缓吐出,浓厚的蓝色烟圈慢悠悠地飘向镜头,模糊了他的表情片刻。
“但愿如此……”
烟圈散开时,他的声音似乎被烟雾滤过,显得更加低沉平缓,没有认同,也没有反对,只剩下老赌徒开牌前特有的、沉重的静默。
房间内只剩下雪茄燃烧时细微的嘶嘶声,以及影像电流传输时那种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持续的嗡鸣。
TO BE 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