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别打了——”
少女带着哭腔的哀求声在略显空旷的厅堂内回荡,声音嘶哑,还残留着方才在殿门外怒骂的痕迹。
熊昂握着一条鞣制过的牛皮鞭子,一下下抽打在眼前哭哭啼啼的少女身上。
鞭子落下并不算太重,却也足以让她皮肉生疼。
“你白天的举动,己经得罪了黄巫。”
熊昂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还有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老夫本就没指望你们之间能有什么瓜葛,更不指望你能攀上那位的高枝。”
“你倒好!”
他猛地提高音量,又是一鞭落下。
“竟还敢主动跑去招惹他?”
“他把你拒之门外,那是给你留了颜面!”
“你还敢在外面大呼小叫,还跟来跟为父告状?你这是想要气死为父吗?”
芈韵儿被打得缩着肩膀,泪眼婆娑地躲闪着,口中却依旧不服气。
“我……我哪有招惹他?”
“是他...总之...我...”
她支支吾吾的想要给自己编些道理出来,却发现黄远从头到尾还真没对自己有啥失礼的地方,更没有主动招惹过自己。
“再说了,我好歹也是楚国宗室之女,舒城巫祭的独女!”
她抽噎着,声音里满是不甘与委屈。
“那黄远不过是一个乡野来的巫师,凭什么说我高攀?”
“他有什么了不起的!”
熊昂听到这话,手上的鞭子骤然停住。
他像是被气笑了,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
“乡野巫师?”
他反问,声音冰冷。
“一个二十岁不到,刚刚踏入筑基境的巫师。”
“他的灵魂强度,却几乎能与寻常的显化境巅峰巫祭相提并论。”
熊昂死死盯着自己的女儿,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还掌握着……大司命的神力。”
“韵儿,你用你那被油蒙了的心好好想想!”
“他,到底会是何等来历?”
厅堂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少女低低的抽泣声。
芈韵儿脸上的委屈和不甘渐渐凝固。
灵魂强度堪比显化境?
掌握着大司命的神力?
这些信息如同惊雷一般在她脑海中炸开。
她不是蠢笨之人,只是平日里被骄纵坏了,又被那突如其来的拒绝冲昏了头脑。
此刻被父亲点醒,一些之前被忽略的细节,一些关于神祇的传闻,瞬间涌上心头。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难以置信的震惊与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莫非……”
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莫非他也是……是祂的化身?”
因为那极致的敬畏,她甚至不敢首接提及那位神祇的名讳,只能用一个“祂”字来代替。
熊昂看着女儿终于反应过来的样子,心中的怒火却烧得更旺。
“你既然猜到了,便该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他再次扬起了手中的鞭子,似乎要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狠狠教训一顿。
“啪!”
预想中的声响并未响起,这一鞭子抽在了空气上。
就在鞭子即将触及身体的瞬间,芈韵儿像是脚底抹了油,猛地向后窜出数步,险险躲开了这一击。
求生的本能让她反应极快。
“我知道错了!阿爹!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急忙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
“我明天!我明天就去向他赔礼道歉!行不行?”
她望着父亲手中的鞭子,眼中满是恐惧。
熊昂扬起的鞭子停在半空,看着女儿那惊慌失措的模样,终究是没再落下。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手中的鞭子被他随手丢在了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罢了。”
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
“黄巫既然将你拒之门外,想来也是懒得与你一个女儿家一般计较。”
“道歉就不必了,免得再去惹他不快。”
熊昂摆了摆手,脸上的怒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
“哎,你这性子,留在舒城迟早还要惹祸。”
“还是送你回郢都去吧。”
“免得在这里,天天给为父添堵。”
芈韵儿闻言,先是一愣。
回郢都?
短暂的错愕之后,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瞬间冲淡了方才的恐惧和之前的羞辱感。
郢都!那可是楚国的都城,繁华热闹,有无数的贵族子弟,更有许多身份相当的同龄好友可以一同较量,远比这偏僻的舒城好太多了!
“真的?阿爹,您真的让我回郢都?”
她惊喜地确认道,眼睛都亮了起来,泪痕还挂在脸上,嘴角却己经忍不住上扬。
熊昂看着她这副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一般。
“去吧去吧。”
“我这就去准备行李!”
芈韵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立刻从地上利索地爬了起来,方才的狼狈和恐惧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冲着熊昂的方向快速地行了一礼,甚至顾不上拍打身上的灰尘。
话音未落,她己经转身,脚步轻快地朝着自己的院落跑去,背影里充满了雀跃。
熊昂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再次深深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望向黄远所在的宫殿方向,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