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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的潮气裹着霉味钻进摊位，姜绾蹲在地上擦拭积水，搪瓷盘在她膝头摞成小山。囡囡踮着脚够调料罐，羊角辫扫过账本，"哗啦"一声，牛皮笔记本摔在湿漉漉的地面。泛黄的纸页纷飞间，一张边角卷起的照片滑了出来。
"姐姐快看！"囡囡捡起照片，水珠顺着她袖口滴在画面上。穿白色厨师服的年轻男人站在米其林后厨，胸前绣着金色徽章，臂弯搭着条纹毛巾，笑得灿烂。姜绾的手指突然僵住——照片背景墙上的LOGO，和她前世工作的餐厅一模一样。
背面的钢笔字被水晕开，却仍清晰可辨：致最有天赋的学生顾砚。姜绾的太阳穴突突首跳，想起司砚助理送来的香料袋上，那个若隐若现的"砚"字。远处传来引擎轰鸣声，她抬头，正看见黑色跑车停在路灯下，司砚戴着兜帽倚在车门上，怀里抱着个印着香料商LOGO的纸箱。
当晚周虎来接囡囡时，姜绾把照片递了过去。男人的手指瞬间攥紧铁门栏杆，喉结上下滚动。"顾师父...是我在巴黎学艺时的恩师。"他声音沙哑，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也是司砚的授业恩师。"
雨不知何时又下起来，囡囡在摊位里玩着面团，不时抬头冲父亲笑。周虎抹了把脸，雨水混着泪水滑进衣领："八年前，米其林三星餐厅的后厨发生爆炸。"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顾师父把我和司砚推出火海，自己...再也没出来。"
姜绾望着远处模糊的身影。司砚站在雨幕里，任由雨水打湿肩头，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明明灭灭的火光映亮他下颌的弧度。她想起平日里那些毒舌的指点，想起深夜送来的香料配方，想起每次她遇到危机时，那个总在街角出现的黑色身影。
"司砚那时才二十岁。"周虎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继承了师父的料理哲学，却再不肯踏进任何高级餐厅。"男人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苦涩，"现在想想，他总盯着你的摊位，大概是因为...你炒菜时手腕翻转的样子，和顾师父年轻时一模一样。"
囡囡举着面团跑出来，上面歪歪扭扭插着两根香菜："爸爸！我做了星星炒粉！"周虎蹲下身，把女儿搂进怀里，大滴的泪珠砸在她沾满面粉的手背上。姜绾转身去收调料罐，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气声，像极了前世她躲在陆家书房里，咬着袖口哭出的呜咽。
夜市打烊时，姜绾发现操作台缝隙里塞着张纸条。熟悉的字迹在雨水中晕染：别把照片给任何人看。她捏着纸条望向街角，那里早己没了人影，只有积水倒映着破碎的霓虹，像极了司砚眼底永远化不开的阴霾。
回到家，姜绾翻出外婆留下的菜谱。泛黄的纸页间夹着片干枯的紫苏叶，是司砚第一次送香料时偷偷放的。她轻轻摩挲着叶片，想起白天擂台赛上，当她用分子技术处理食材时，评委席角落里那个戴着鸭舌帽的身影——那人鼓掌的力度，比任何人都要用力。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姜绾打开台灯，在笔记本上写下新的配方。钢笔尖顿了顿，又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厨师帽。她知道，这场关于味道的战争，从来都不只是为了复仇。那些藏在烟火里的秘密，那些被烈火灼烧过的灵魂，终将在翻炒间，熬出最滚烫的救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