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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目光投向旁边龙鹰背上昏迷不醒、被霜覆裹的唐风。
“至于他……”
莱尼斯的眼神复杂无比，坦诚中混杂着痛苦与决绝。
“他是我的同伴，是我在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
“我们一起在亡灵肆虐之地挣扎求生，在腐臭河谷并肩面对死亡。”
“他的过去，是他的秘密；他的现在，是我认可的战友。无论他曾是谁，在与我并肩对抗黑暗的那一刻起，他就只是唐风。”
莱尼斯迎着西门吹雪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银灰色的瞳孔里燃烧着一簇微弱的、却异常坚定的火焰：
“我不知道影刺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第一天子是何等存在。我只知道，现在的我，是莱尼斯。一个在亡灵威胁下游荡的猎魔人，一个背负着失控力量却渴望守护同伴的……人。”
“这份力量是诅咒，也是我必须背负的枷锁。它失控时会带来毁灭，但在腐臭河谷，它也确确实实保护了我的同伴，对抗了那些亡灵怪物。”
莱尼斯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坦荡。
“如果您认为我体内的魔气本身便是帝国隐患，如同您看待亡灵一般……那么，冲我来便是。”
他微微挺直了因伤痛和高空寒冷而佝偻的身体，尽管这个动作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浸透了内衫。
“但唐风……”
他的目光再次坚定地投向西门吹雪。
“您答应过，保证他能得到救治。他体内的毒伤，与他的过去纠葛，但此刻，他需要的是帝国的良医，而非审问者的囚笼。他掩护同伴断后所受的伤，与他曾经的身份无关，只与他此刻的选择有关。请您……履行承诺。”
凛冽的寒风卷过，将莱尼斯的话语撕扯成碎片，却又清晰地送入西门吹雪的耳中。
没有哀求，没有辩解，只有一份沉重的、近乎悲壮的坦诚和一个带着血痕的请求。
莱尼斯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被揭穿之后，帝国的铁血应该不会放过他。
西门吹雪静静地听着，脸上那万年冰封的表情没有丝毫松动。
仿佛莱尼斯剖心泣血的诉说，只是拂过冰山的一缕微风。
他深邃的目光在莱尼斯脸上停留了数息，那冰冷的审视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灵魂深处那狂暴魔气的核心。
视线随即又扫过昏迷的唐风，对方身上覆盖的、由他灵能凝聚的冰霜正散发着微弱的蓝光。
西门吹雪的声音依旧清冷如冰珠坠地，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洞察力。
“那不是猎魔人能驾驭，甚至不该存在于凡俗血脉中的力量。它古老、纯粹，带着冥界的烙印。”
他微微停顿，目光再次锁定莱尼斯那双翻涌着痛苦与挣扎的银灰色眼眸。
“失忆，并非答案。它是混沌的表象。”
西门吹雪的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
“冥魔之力不会凭空降临。它选择你，唤醒你，必定有其因果。这份力量的源头，才是你真正的身份之谜。”
他的指尖再次轻轻拂过乌鞘剑柄，那细微的动作却带着无形的威慑。
“至于他……”
西门吹雪的目光淡淡掠过唐风。
“复合会的幽冥蚀骨散是其核心成员的烙印。影刺的身份，不会因一次假死而改变其本质。毒伤可医，但身份的烙印，洗刷不掉。”
西门吹雪微微抬头，望向黎明前最为深沉的黑暗，声音融入呼啸的风声：
“帝都急令已至。亡灵异动加剧，虚无之门恐非孤例。帝国，没有时间纵容混沌。”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莱尼斯身上，那冰封的眼底，第一次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警示的光芒：
“在帝都，你体内的混沌，必须给出答案。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寒意比呼啸的狂风更刺骨。
话音落下，西门吹雪再无言语。
他端坐于龙鹰之首，白衣在猎猎风中纹丝不动，仿佛一座亘古不化的冰山。
莱尼斯的心沉了下去。
西门吹雪没有否认他的“失忆”，却更尖锐地指出了问题的核心，力量的源头。
他甚至没有否认唐风的影刺身份，只是冷酷地指出了它的不可更改性。
那句“没有时间纵容混沌”，更是将他和唐风都推到了帝国危机处理的天平上，任何“混沌”都可能成为被清除的对象。
西门吹雪的话语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莱尼斯心头。
那句“没有时间纵容混沌”和“否则……”的未尽之意，比万米高空的寒风更刺骨。
帝都的方向在黎明微光中显露轮廓，巨大的城墙如同蛰伏的巨兽，那里不再是寻求庇护的终点，而是另一个风暴的中心，一个需要他直面那未知身份和狂暴力量的审判场。
三头龙鹰在清晨稀薄的雾气中滑翔，掠过帝都西心城高耸巍峨的城墙。城市尚未完全苏醒，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巡逻的卫兵整齐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回荡。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奇异的能量波动，与自然界的灵能截然不同，冰冷而高效。
莱尼斯疲惫地伏在龙鹰背上，银灰色的眸子打量着这座庞大帝国的核心。
他看到街角阴影处，几只形似巨大甲虫、覆盖着几丁质外壳、长着镰刀般前肢的生物跳虫安静地蛰伏着，猩红的眼在晨曦中闪烁，它们的存在无声地宣示着这座城市的掌控者拥有着超越凡俗的力量。
龙鹰最终降落在御剑阁独属的一片清幽庭院中。
西门吹雪白衣如雪，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指示弟子将昏迷的唐风安置在一处独立院落的上房内，又亲自将莱尼斯引至相邻院落同样布置精良的房间。
“食物、饮水、药品会有人送来。”
西门吹雪的声音依旧冰冷，但指向唐风院落的目光扫过时，语气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的伤，需要金钱莲调和药性，方能根除幽冥蚀骨散的余毒并稳固受损经脉。我已派人去取，应该很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