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黑白照片,但内容却也能让他瞬间头皮发麻,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
照片的背景似乎是一个巨大的、风格极其古朴的山中祭坛。
祭坛中央,赫然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造型繁复的铁盘。
那铁盘的样式,边缘的纹路,甚至是中央隐约可见的某种凹槽结构……
无邪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那个缓慢转动的冰冷铁盘,心脏再一次加速狂跳。
居然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
巴乃那张老照片上的铁盘,和他们眼前这个嵌入山腹深处的铁盘,竟然分毫不差,只怕绝非巧合。
而照片上铁盘周围的情景,更是让在场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一股源自远古的森寒。
那不是古时候常见的普普通通的祭祀场景。
只见那上面是一群穿着奇异古老服饰,脸上还涂抹着诡异油彩的人。
均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站立着,他们手里都持着各样奇形怪状的武器。
有巨大的骨矛、缠绕着藤蔓的石斧、还有闪烁着幽光的青铜短戈,形成一个圈状——他们正在围猎。
视线再看向另一边。
只见他们的目标,是铁盘中央一头被重重锁链和符文困住,体型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恐怖生物。
那生物形似巨猿,却又长着尖锐的獠牙和如同龙蛇般的尾巴,浑身覆盖着青黑色的鳞甲,双目赤红,正仰天发出无声的咆哮。
即使隔着模糊的照片,也能感受到那股毁天灭地的凶戾之气。
“犼……” 无邪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这个古老传说中的凶兽名字,嘶哑的气音带着无边的震撼。
照片的下方似乎还有一行模糊的注解文字,但现在己经难以辨认了。
这分明是一场以铁盘为中心,以远古凶兽为祭品的血腥而恐怖的活祭仪式。
“祭盘……” 狄红霞的声音冰冷,语气肯定,首接点破了关键,“这不是普通的铁盘,这是承接活祭之血,沟通某种力量的祭盘。”
解雨晨眼中也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他立刻指向他们发现的铁盘边缘那些厚厚堆积,颜色深褐近黑的污垢。
之前他只以为是锈迹或泥土之类的,此刻在照片的提示下,所有人都看清楚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污垢,那是层层叠叠,干涸凝固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人牲或兽牲的血液。
是无数祭祀留下的渗入金属纹理的血垢。
那股若有若无之前被菌丝气味掩盖的铁锈,混合着陈年腐血的腥甜恶臭,此刻变得异常清晰刺鼻。
所有的线索瞬间贯通。
恐惧、震撼、还有一丝接近真相的激动在空气中激烈碰撞。
“机关…在血上!” 无邪用嘶哑的声音加上手势比划。
指向祭盘中央那个类似照片上放置祭品的凹槽区域。
结合照片上活祭的场景和盘面厚厚的血垢,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中成型。
这祭盘本身,就是一个需要特定“祭品”之血才能启动的机关。
狄红霞立刻明白了无邪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亲爱的,你很聪明。”
“既然是祭盘,自然需要‘祭品’的血来‘唤醒’,不过活人不行,风险太大。不如用牲口。”
“立刻通知山下,再去买两头山羊,要活的!”
“记得准备厚实且完全密封的运输箱。记住,箱子必须绝对密封。不能让里面的空气和外面的有任何交换!”
“送到豁口后,所有人退开,只留我们在里面操作。”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解雨晨身上的菌丝在狄红霞持续喷洒的特制药液下被压制掉了,虚弱感正在逐渐消退。
无邪的喉咙也不再火辣辣地疼了,两人都靠岩壁坐着。
终于,沉重的脚步声和山羊“咩咩”的惊恐叫声由远及近。
几个穿着全套防护服,戴着氧气面罩的伙计,费力地将一个密封得严严实实的特制金属箱子抬到了豁口处,然后迅速退开。
狄红霞亲自上前,检查了箱子的密封性,确认无误。
她将沉重的箱子拖到祭盘旁边。
“按住它!” 狄红霞对无邪示意。
无邪则用身体死死压住一头在箱内疯狂挣扎冲撞的山羊。
狄红霞迅速且精准地割开了密封箱预留的操作口橡胶隔膜。
“噗嗤!” 一股浓烈的羊膻味混合着血腥气瞬间涌出。
就在隔膜被割开的刹那,狄红霞的手探入,抓住一头山羊的脖颈,用力向外一拖。
同时,另一只手握着短刀,毫不犹豫地在山羊的颈动脉上狠狠一划。
“咩——!!!” 凄厉的惨叫声在密闭的山洞内回荡,令人心悸。
滚烫的,带着生命热度的羊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
她眼疾手快,用力将挣扎哀嚎的山羊拖到祭盘中央那个凹槽上方,让滚烫的羊血如同瀑布般浇灌在祭盘表面。
“滋啦……” 滚烫的鲜血接触到冰冷古老的血垢和金属,发出诡异的声响,升起淡淡的血雾。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那原本缓慢得几乎难以察觉转动的巨大铁盘,在饱饮了新鲜滚烫的羊血之后,仿佛沉睡千年的巨兽被唤醒一般。
盘面上那些繁复的、被血垢堵塞的纹路,在羊血的冲刷和浸润下,逐渐清晰。
整个祭盘发出了低沉而巨大的“咔哒…咔哒…嘎吱…” 的金属摩擦与咬合声,转动速度明显加快。
无邪和解雨晨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
随着祭盘加速旋转,那些浇灌下去的羊血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引导,沿着盘面上特定的纹路迅速流淌、渗透、激活。
整个祭盘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沉闷而充满力量的轰鸣。
紧接着,更加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祭盘所在的这处山洞的西面岩壁,伴随着祭盘的轰鸣和机关的彻底启动,开始发出“隆隆”的巨响。
覆盖在岩壁表面厚厚的尘土和苔藓如同腐朽的墙皮般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了下面隐藏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巨大浮雕。
浮雕的内容,与巴乃传过来的那张记录着围猎犼的祭祀照片,惊人地一致。
狰狞咆哮的远古凶兽犼,被粗大的符文锁链禁锢在祭盘之上。
周围是无数狂热而扭曲的祭祀者,他们高举着武器,姿态各异,充满了原始的暴力和对力量的崇拜。
整个场景宏大、血腥、充满了古老而诡秘的宗教气息。
“一模一样……” 无邪失声喃喃,虽然声音不再那么嘶哑了,但语气里的震撼依然存在着。
解雨晨看着那与照片如出一辙的浮雕场景,再看看脚下这个刚刚被羊血激活的、同样作为祭祀核心的铁盘,想到了什么。
“西姑娘山…巴乃……”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虚弱却带着洞悉真相的颤抖,“相隔千里…同样的祭盘…同样的仪式场景……”
狄红霞站在祭盘边缘,看着西面缓缓显露真容的宏伟浮雕。
无邪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在机关运转的轰鸣声中,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带着一种揭开千古谜题的沉重:“这不是…巧合。这是…千里锁。”
“有人用这两处相隔千里的祭坛和仪式,共同锁住了某个…我们无法想象的秘密或者通道。”
无邪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巴乃传来的那张古老祭祀照片上。
照片虽然模糊,但祭盘中央区域,在凶兽犼被锁链缠绕的下方,隐约可见三个排列规则的圆形孔洞。
如同三个深邃的眼窝,凝视着时光。
他抬头看向眼前这个刚刚被羊血激活还在发出低沉轰鸣的巨大祭盘。
盘面上,那些被新鲜血液冲刷后暂时显露的繁复纹路中央,似乎也存在着某种凹陷的结构。
“水!大量的水!清洗剂!” 无邪向远处还在等待的伙计下达指令。
他觉得他的思路现在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既然这祭盘是“锁孔”,是启动机关的关键,那么要安全地进入其内部核心,就必须让它恢复到初始的,未被激活的状态。
解雨晨虚弱地靠在岩壁上,看着无邪指挥若定,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狄红霞则嘴角勾起一丝赞赏的弧度:“小家伙脑子转得挺快的。”
“对,既然是锁,想进去‘开锁’,总得先把钥匙拔出来。”
很快,伙计们用最快的速度,将数桶清水和强力但相对温和的工业清洗剂通过密封方式送了进来。
无邪和两名穿着防护服的伙计立刻行动起来。
戴上厚实的橡胶手套和护目镜,用刷子,刮刀和水桶,开始小心翼翼地冲刷祭盘表面。
这个过程充满了视觉和嗅觉的冲击。
羊血混合着千年沉积的暗沉血垢,在清水的冲刷和清洗剂的分解下,化作粘稠污浊,还散发着浓烈腥臭的暗红色泥浆。
顺着祭盘边缘的凹槽流淌下来,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汇聚成一滩滩令人作呕的污秽。
空气中弥漫着难以形容的,铁锈、腐血和化学清洁剂混合的刺鼻气味。
每一次冲刷,都像是在剥洋葱一样,剥开一层一层凝固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