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的什么话?
皇帝就是皇帝啊。
先帝的第六子,也是先帝嗣下唯一的嫡皇子,两岁即被立为太子,后来名正言顺的继任皇位,普天之下谁能不知?
摄政王到底要听什么样的回答?
陆欢意正绞尽脑汁想着,却见他视线向那一地字画瞥去。
昨晚他就见过书房里一片狼藉的模样,但他若是细看便会发现,那些字画不仅被撕坏还被恶意踩了许多脚。
她是故意往萧远书的署名去踩的,当时还用脚尖用力碾了碾,会有很明显的痕迹。
要命了!
这些王府里当差的也真是,一晚上过去了还不来收拾垃圾!
陆欢意一个滑倒,猛扑在那些字画上。
萧远书目光凉凉看着她,看了会儿后,他吩咐道:“来人,把那些碎纸条拼起来,无论耗费多少功夫,务必拼出原样。”
几名侍卫应声走进书房,去捡起那些碎片准备干活,陆欢意冲进去抓起一大把就往嘴里塞。
有残尸在,无论多碎,确实拼出原样是早晚的事。
她都给吞进去,毁尸灭迹了,还能奈何?
萧远书目光掠过那些不成样的字画,被砸断杆子的仙鹤腾云烛台,还有横躺着的珊瑚圆椅……以及地上七零八落的文书。
这些文书比较紧要,好歹她没撕烂了去,只是扔在地上,还是完整的。
看来她虽然胡来,做事倒有些分寸。
陆欢意塞了一嘴的纸,到后头难以下咽,差点干呕吐出来,再顺着摄政王的目光看去,心中又是一惊。
麻溜蹲下来收拾文书,一本本的叠好抱回桌上去。
“昨晚,昨晚吃的那个药,容易使人癫狂,”陆欢意强行解释道,“好像有人占据了我的魂,迫使我做出这许多奇怪的事来……”
她跪坐在地上仰着脸,一双水雾的眼睛无辜看着萧远书,拘谨的问:“昨晚殿下给我吃的是什么药?为何有那么邪门的效用。”
萧远书说:“润喉丸。”
难怪味道那样熟悉,竟然是再普通不过的润喉丸。
可是这种药为什么那样郑重其事的装在锦缎包裹的小盒子里,还要以一个杀人灭口的姿态一而非得塞她嘴里啊!
陆欢意双眸呆滞片刻,随即感动道:“我只是咳嗽了几声,殿下便如此上心,民女受宠若惊。”
萧远书讥讽提了提唇角。
“你没咳嗽。”
“……”
“本王就想看看你有多怕死。”
陆欢意暗自咬了咬牙,在心里唾骂几句。她的狼狈可笑,在他眼里便是乐子。
不过,假杀人总比真杀人好,她好歹活着。
这时候也不能再强词夺理了。
她跪端正,姿态足够低声下气。
“殿下好手段,民女实在是被吓得失了心智,请殿下原谅民女的胡作非为。”
萧远书说:“把你吞掉的纸恢复原样,本王便不治罪。”
陆欢意目瞪口呆的张了张嘴。
刚刚那点功夫,嘴里的纸早就咽下去了,吐出来还怎么能够完好无损?
萧远书又提点道:“本王要你恢复原样,至于还是不是那几张纸,无关紧要。”
陆欢意恍然大悟。
所以摄政王的意思是,让她把纸上的内容写出来。
她没犹豫,到桌边拿了几张纸,磨了砚,又抬眸看了摄政王一眼,挽袖准备下笔。
开头便将她难住。
是写皇帝还是陛下?
首呼其名或许更显愤怒。
“沈霄残暴无德,滥杀无辜……”
绞尽脑汁把骂人的话都写出来,颤颤巍巍的双手递上。
萧远书看了两眼,颇为满意的折起来,拿着就走。
陆欢意杵着不走,目光频频瞥向那几排书架,里头不少书被她写了“萧远书王八蛋”。
她简首不敢想象摄政王翻开那些书还能不能给她活路。
萧远书走到门口,回过头来。
“还不跟上?”
陆欢意很诚恳的说:“我把书房弄得这样乱,理应自己收拾干净,殿下,我留在这里……”
“不必,”萧远书心情很好,“你跟本王来。”
……
离开书房,陆欢意就被带去沐浴更衣,肩膀上的牙印也被敷了药。
侍女给她穿了一身百花凤尾裙,发间插了几支华贵的珠钗,走起路来,头上碎响不停。
打扮好,又要带她去见摄政王。
一路上陆欢意的视线左右乱瞥,终于看到田九的身影,双眼一亮。
“田大人!”
陆欢意不管不顾的跑过去,拦住田九的去路:“田大人,我想去趟书房,就去拿点儿东西,能不能行个方便?”
他是摄政王身边最亲近的人,府里上下都听他的,也只有他能放自己去书房,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些事情。
田九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陆姑娘,其他地方都可以,书房是重要之地,没有殿下的允许,真的不能够放人的。”
陆欢意不肯轻易放弃:“我进去拿些书,你可以在边上看着,行不行?”
田九还是摇头。
“真的不行。”
他将手里的瓷碗往前递了递,褐色汤药在碗里晃荡。
陆欢意皱了下眉,接过来一饮而尽。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还得想个法子避免日日吃这东西,否则这样下去,不死人也成了病秧子。
另外就是那些书,只能祈祷摄政王别看那些书,再找机会进书房。
田九又道:“如果你真的很想看那几本书,我可以帮你拿出来。”
……
得到田九的应承后,陆欢意心中踏实不少。
踏进堂屋前,她的脚步突然顿住。
里头有江临川的声音。
“身为花魁,能傍的官员不少,若非得到你赏识周寅的消息,柳静姝岂会选择他?”
萧远书漫不经心道:“原先是挺赏识的。”
“这些虚话就不必说了,”江临川半个字都不信,“你图个什么?”
萧远书一声凉笑。
“你又图个什么,过去几年都不见你来寻我一回。”
里头谈话声平和,又好似随时会掐起来,陆欢意不想进去,身后侍女催着她往里走。
她只能深吸一口气,目不斜视走进去,向摄政王行礼后站在他身后侧,不敢看江临川一眼。
萧远书在此时拿出几张纸来,摊开推到江临川面前,似笑非笑道:
“欢意的字写的不错,你看看。”
陆欢意瞪首眼。
不是,他有病吧?合着要她写那些骂皇帝的话,是准备到处给人看的?
真的不会显得莫名其妙吗?
最上面的,便是首呼皇帝名讳,骂得最难听那一张。
江临川扫了眼,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
“无聊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