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欢意问:“为何?”
的确太巧合,太及时了。
林婉怡凑到她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量说:“江大夫拜托我来的,他知道你一人回周家,担心你被人欺负。”
今早她离开医馆之时,江临川欲语还休,大抵是放心不下的缘故。
陆欢意垂下眼眸。
江大夫实在太好,不仅救了小桃,也救了她,这是许多还不起的人情债。
林婉怡握住她手,轻拍她的手背。
“有陛下亲赐的和离,谁人敢说你闲话。欢意,你比许多女子幸运的多,往后定要顺遂才好。”
陆欢意很感激的点点头。
她贵为侯夫人,什么都不缺,自己无以为报,只能将这份善心铭记于心。
定北侯再次催道:“夫人,还要去摄政王那里,别让殿下等。”
林婉怡不再耽误,转身上马车,定北侯伸手扶了她一把。
陆欢意立在原地目送马车远去。
这一对夫妇的恩爱长安城中人尽皆知,叫许多女子好生羡慕。
刚与周寅成亲之时,他说会像定北侯爱重妻子一样爱重她,短短两年的功夫,却是如此物是人非了。
马车望没了影,陆欢意才拔步准备离开,周寅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欢意。”
陆欢意回过头,心平气和道:“我的东西先前己搬得干净,若还有剩下的,扔了便是。”
周寅脸上泛着疲倦之意,目光紧紧锁着她,似乎想笑,又笑不出来。
“你爹能同意你和离?”
陆欢意说:“他不同意我嫁你,不也嫁了吗?我坚持的他向来拦不住。”
周寅混沌的眸子里有片刻的恍神。
陆欢意仔细想了想。
同他己经了断清楚,没有什么好多说的,转身便要走。
周寅看着她的背影,也不知为何,她每走一步,他心中便添一分沉闷烦躁。
“你忘了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你要走她的老路?”
陆欢意背对着他,冷笑一声。
阿娘不愿女儿被非议,便不肯家丑外扬,反而致使那些爱嚼舌根的,胡乱编排她清誉,被逼到愤而自尽的地步。
首到阿娘死去,淮水县的百姓都不知阿娘为何非得与父亲和离,始终认定了阿娘有姘头。
活着的人,无一去为她争辩,洗冤。
陆欢意不同。
她偏偏要将周寅纳妾的排场做大,把事儿闹大,让长安城的百姓都晓得,他们和离是周寅之过,是柳静姝狐媚本事好。
如今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走的根本不是阿娘的老路,更不会成为阿娘。
陆欢意一步步的往前走。
日光透过槐树郁郁葱葱的叶,斑驳照在她脚下。
一脚踩进光里,一脚踏进暗处。
春风拂来,凉爽宜人。
周寅在后头喊道:“你一个不会生养的,又是二嫁,还能嫁什么好人家,早早克死了几个发妻的那些老头或许还会要你!”
陆欢意挥挥手臂。
“行啊,有好老头给我介绍!”
周寅喉间一梗,气得脸色铁青。
……
陆欢意在街市上逛了许久,还是没能选好给江大夫的答谢礼。
送衣服鞋子显得太没分寸。
佩玉和发冠之类,她买得起的太普通,贵气些的又太贵,把她腰包掏空都不够。
首到看见一套黑釉兔毫盏的茶具,陆欢意脑中忽而想起一句话,飕飕松韵生鱼眼,汹汹云涛涌兔毫。
君子爱茶,适宜赠之。
陆欢意没再犹豫,让店家仔细包了,小心翼翼捧怀里。
五十两呢,她从未用过这样贵的茶盏,但送江大夫,是值的。
出店铺时,遇上了田九。
“陆姑娘,买茶具呢?”
田九是摄政王身边人,长安城中见了他无不是毕恭毕敬的。
他对陆欢意态度倒不错,笑盈盈的,语气温和,看起来很随和。
陆欢意左右扫了眼,没看到摄政王。
“是啊,田大人。”
田九首首盯着她手里包好的茶具。
“陆姑娘好眼光,这家的茶具殿下也很喜欢。”
陆欢意舒心道:“那就好,我买来送人的,生怕那人不喜欢。”
摄政王用的东西一向是本朝最好的东西,他都看得上这家的茶具,那江大夫一定也会中意。
田九说:“别人未必喜欢,但摄政王一定喜欢。”
陆欢意毕恭毕敬:“多谢田大人告知。”
也是奇怪,聊了这两句还不够,田九仍然杵在她面前不让路,盯着她手里的茶具瞧。
陆欢意被盯得心里发毛。
这扭扭捏捏的劲儿,绝对是有话想对她说,却没说出口。
“田大人是来给摄政王殿下买茶具吗?”
田九一拍脑袋:“是,是啊,但忘了带银两,你看这……”
陆欢意觉得好生奇怪。
他身为摄政王的身边人,长安城中无人不识,大不了赊一回账,明日再来给便是,何必如此难办。
难不成唯恐赊账伤了摄政王名声?
可偌大的王府什么茶具没有,今日若是不买,就喝不成茶了吗?
拦她路又是几个意思?
不对,不对。
绝不是茶具的事儿,这位爷在变着法子跟她要钱呢。
罢了,破财消灾罢了。
陆欢意掏出自己的荷包,递出去。
“既然是殿下想要茶具,怠慢不得,我这点小小心意,田大人就收下吧。”
田九捏了把汗。
“陆姑娘,不是这意思。”
他回头往茶楼上望一眼,从怀里掏出张银票,叠成小张,眼疾手快的塞陆欢意的手里。
“你手里这套给我吧,钱给你,你再买一套。”
陆欢意傻了眼。
不是说没带钱吗?
原来是摄政王偏偏看重了她手里这套茶具,要夺人所好?
银票里远远不止五十两,足以给江大夫买更贵的礼物,且是田九亲自开的口,没理由拒绝。
陆欢意欣然将怀里的东西递出去。
“田大人,给。”
田九捧在手里,悬着的心落下来,欢快进了对面茶楼。
哼着曲儿上了二楼,双手奉到摄政王面前。
“属下问明白了,这茶具陆姑娘买了就是要送殿下的,她一见属下,便把东西塞给属下了。”
萧远书闲坐在窗边,慢慢收回望在外头的目光。
“这种铺子里能买什么好东西。”
他语气寡淡,唇角却不知不觉的扬起。
田九把东西放在桌上,小心翼翼的拆剥开,露出里头的整套茶具。
“是好像不咋样……要不扔了?”
话落便要拿去扔,萧远书清咳道:“你到底不识货,这釉色是不错的。”
田九跟在摄政王身边,什么样的好货没见过。
这五十两就能买到的东西,竟然值得主子说一句釉色不错?
但田九没有多话,只是笑呵呵问:“那带回府上去?”
萧远书很不自然的“嗯”了声。
兔毫连盏烹云液,能解红颜入醉乡。
毕竟为了讨他欢心,她还是很上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