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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是更深露重的夜里，刚又下过雨，格外凉一些，风吹来，有股寒霜扑面的凉意。
陆欢意瑟缩了下身子，脸色惨白地问道：“他是谁？”
若没猜错的话，方才外头那些嘈杂声，是江临川的人，和那歹人的对峙。
既然进行过交锋，江大夫必定知晓他的身份。
她迫切的想知道那男人究竟是谁。
又惧怕知道。
他必然有权有势，或许是个高官，或许是某位权贵之子，总之不是她这样的蝼蚁能撼动的。
这样的人，她哪怕去恨，也只是叫自己更辛苦罢了。
江临川眼眸微沉。
“我不知道。”
他顿了顿，又说：“我可以向郡主去打听。”
陆欢意握紧手中的卷轴，笑着摇摇头。
“不必了。”
男人得到过，应当便不会有下次。
她该把这件事忘记，往后最好也无人再提起，这个男人就该像周寅一样，彻底从她的人生从成为过去。
……
尽管天黑了，路上偶尔还是会有行人。
江大夫是男子，和他同行难免会遭人闲话。
陆欢意在外头穿了件男子的长衫，再把头发束起，如此一来，旁人看不清她是女子，认不得她是谁。
走回医馆这条路很长，月光把两人的身影也拉得很长。
陆欢意有意找话说。
“你这么年轻医术这样精湛，是很小就学起来了？”
江临川道：“我爹死的时候，我六岁。大夫被拦在外头，不允入内给我爹医治。那时我便想着，但凡我会医术，不至于我爹落入这般境地。”
陆欢意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那他是眼睁睁看着亲爹病死的，这该何等痛心疾首，难怪他非得做大夫不可。
江临川目光望向那高悬夜空的月光，晦涩道：
“于是我苦学岐黄之术，对旁的事充耳不闻。可到长大成人后我才明白，我爹会死，不是因为大夫进不来，而是他拥有了自己握不住的东西。”
陆欢意喃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江临川点了下头。
“对。”
陆欢意不知说什么话才能宽慰他，此时此刻竟然笨得要命。
绞尽脑汁才说出一句。
“你爹在天之灵看到你如今济世救人，积攒许多功德，会很欣慰的。”
江临川苦笑：“救人，也保自己的命。”
陆欢意能明白话中的意思。
他父亲怀璧其罪，所以他收敛锋芒，隐姓埋名只做个治病救人的医者。
如此一来，那些算计和锋芒就不会冲他而去。
只是她以为，这些话江大夫都不会告诉她的，眼下这样坦坦荡荡的说出来，大概是江大夫从未想过对她隐瞒什么。
陆欢意故作轻松。
“活着好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江临川笑说：“是这个理。”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到了街上，两旁的铺子几乎都关了门，整一条街才只有一家面馆还没打烊。
“吃一碗？他家的酥肉面不错。”
陆欢意立刻说：“好啊。”
江大夫想吃，她必不能扫兴了。
他们一拍即合，在里头找角落的位置坐下来。
小二端面上来，饶有兴趣地问：“江大夫，这是要给你做媳妇的姑娘？”
陆欢意愣住。
她明明穿了男子的衣袍，还是这样被容易认出是女儿身。
“我不是……”
“别胡说，”江临川轻斥道，“人家姑娘没说嫁我，你不能开这种玩笑，坏了姑娘名声。”
小二笑呵呵：“晓得了晓得了。”
江临川转而对她说：“这人胡乱说话，你别生气。”
两碗面分量有些不匀，江临川将肉多的推到她面前。
陆欢意夹了一筷子，他又提醒：“烫，慢点吃。”
小二学他的语气，夹着嗓子：“烫，慢点吃~”
江临川的脸颊忽而滚烫，涨红着脸往里头喊：
“掌柜的，你管不管？下回不来了！”
陆欢意噗嗤笑出声。
吃完面，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似乎许久不曾这样开心了。
……
次日一大早，陆欢意就带着圣旨回去周府。
在堂屋坐了足足半个时辰后，柳静姝扶着腰来见她。
“姐姐回来的不巧，郎君给我买酸梅去了。他也真是，我随口一说，他就非得亲自买。”
陆欢意漫不经心地说：“哦，买这么久没回来，是被别的美人勾去了魂吧。”
柳静姝笑着道：“姐姐说笑了，郎君今早还说呢，这世上没有比我更美的女子。”
陆欢意扫了眼她的肚子。
她衣袍稍紧些，便能看出微微隆起，这腹中胎儿己经略显起色了。
“张录成被罢官的事，你听说了吧。”
柳静姝脸色一沉，“那人与我何干？”
陆欢意笑了笑：“我没说他与你有关系啊，只是聊聊长安城中的新鲜事，你急什么？”
她顿了顿，又道：“那张录成好生得意啊，到处宣扬说有个青楼女子不要钱给他暖床的好事。”
柳静姝手一抖，手中茶盏打翻了去。
“你胡说什么？”
侍女拿帕子给她擦衣裙，擦了两下，柳静姝烦躁将人推开去。
陆欢意唇边笑意更深：“他还说，那个青楼女子托他雇几个人，去干些龌龊事。”
柳静姝猛地立起，一双妩媚凤眼怒瞪着她。
“你在我面前，一口一个青楼女子，到底想说些什么？”
陆欢意道：“张录成正在天牢里受审，你没听说呢？许多通过他干了脏事的，己经千万百计去找京兆尹塞银钱了。毕竟这供不供是张录成的事，定不定罪京兆尹说了算。”
柳静姝目光审视的盯着她，月眉紧蹙，面色沉沉，似是在考虑她说的话。
陆欢意幸灾乐祸道：“他们贿赂京兆尹起码花个一千两。你没这么多银钱去打点，就等着自食其果吧。”
身为妾室，买凶陷害主母，这一桩罪名可就大了。
陆欢意赌她必然沉不住气，一定去想方设法凑银两。
到时候，哪怕张录成不供她，她也算不打自招，吃不了兜着走。
周寅提着酸枣回来，柳静姝还心事重重僵立在那，面上愁云惨淡。
他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寒凉目光如刀一般剜向陆欢意。
“一回来就闹事？你知道她有身孕受不得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