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城的清晨被一阵急促的钟声打破。齐国宫门前的广场上,数十辆牛车满载着竹简缓缓驶入。端坐车中的管仲手指轻轻敲击着一卷刚写就的《牧民篇》,眉头微蹙。
"国相,到了。"御者轻声提醒。
管仲刚下马车,便听见一阵嘈杂。宫门前,十几位衣着华贵的大夫正聚在一起,见他到来,声音顿时压低,却掩不住眼中的敌意。
"管相,早啊。"鲍叔牙从身后快步走来,压低声音,"今日朝议恐有风波,高傒联合了五家世族,反对'相地而衰征'的新政。"
管仲抚平衣袖上的褶皱,淡然一笑:"意料之中。按土地肥瘠分级征税,触动的是这些占有沃土的大族利益。"
"君上虽信任你,但世族势力盘根错节..."鲍叔牙话未说完,宫门大开,钟鼓齐鸣。
大殿之上,齐桓公端坐龙台,见管仲入内,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然而朝议刚开始,高傒便持笏出列。
"君上,老臣有本奏!"高傒白发颤动,声音洪亮,"国相新政,按地征税,看似公平,实则乱法!周礼定制,十取其一,今分等级,岂不是要某些人纳双倍赋税?"
殿中顿时议论纷纷。管仲注意到不少世族大夫悄悄点头。
齐桓公皱眉:"高卿,有话首说。"
高傒突然转身指向管仲:"此人出身低微,侥幸得位,如今竟要变更祖制,以贱凌贵!老臣怀疑他包藏祸心!"
殿内一片哗然。管仲不慌不忙出列,向齐桓公深施一礼:"君上,容臣一言。"
"准。"
"高大夫说变更祖制,臣却听闻太公望治齐时,便'因其俗,简其礼'。"管仲环视群臣,"治国如医病,病万变,药亦万变。今齐国沃野千里,却国库空虚,何也?盖因膏腴之地多在世族,而赋税反轻;贫瘠之民耕作薄田,却负担沉重。"
高傒冷笑:"巧舌如簧!依你之见,是要夺世家之田分给贱民了?"
"非也。"管仲从袖中取出竹简展开,"臣请实行'西民分业'——士农工商,各居其处,各司其职。农民按地纳税,多得多缴,少得少缴;工匠制器,商人通货,各按其利纳税。如此,国库充盈而民不怨。"
齐桓公眼中精光闪动:"详细道来。"
管仲侃侃而谈,描绘出一幅改革蓝图:农民按土地等级纳税,商人缴纳市税,工匠贡献器物,士人则通过考核选拔。大殿渐渐安静,连高傒也陷入沉思。
朝议持续到日影西斜。最终齐桓公拍板:"准国相所奏,试行新政。然..."他看向高傒,"高卿忠心可嘉,寡人欲纳令爱为妃,卿意下如何?"
高傒一愣,随即拜谢。管仲明白,这是君上在平衡朝中势力。
散朝后,齐桓公留下管仲:"国相今日辛苦了。但寡人担心世族阳奉阴违..."
"臣正欲微服查访市井,看看新政执行情况。"管仲答道。
三日后,管仲扮作寻常士人,漫步临淄闹市。市场上人声鼎沸,但他很快发现了问题:同样的布匹,在不同摊位价格竟相差一倍;粮商的斗斛明显大小不一;更有些摊位前,市吏公然索贿。
"这位先生,可是要买黍米?"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管仲转身,见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粗布衣衫却气度不凡,腰间挂着各色绳结。
"你是..."
"在下宁戚,卫国人,做些小买卖。"男子微笑,"见先生徘徊良久,想必是发现这市场的蹊跷了。"
管仲心头一动:"哦?有何蹊跷?"
宁戚压低声音:"临淄市看似繁荣,实则混乱。官府量器不统一,商人趁机渔利;市吏受贿纵容,物价腾贵;更有关卡重重,货难流通。"他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若依我看,当统一度量衡,减少关卡,设平价官市..."
管仲越听越惊,此人所言竟与自己不谋而合。两人寻了处茶肆详谈,宁戚更是提出"物畅其流,国自富强"的主张,令管仲拍案叫绝。
日落时分,管仲亮明身份,宁戚大惊失色,连忙下拜。管仲扶起他:"宁先生大才,屈居市井实在可惜。可愿随我入朝,共谋齐国富强?"
宁戚苦笑:"国相抬爱,然宁戚只是一介卫贾,身份低贱..."
"管仲昔日也曾经商为贾。"管仲正色道,"在我眼中,唯才是举,不问出身。"
次日朝堂,当管仲举荐宁戚时,满朝哗然。高傒更是怒斥:"商人重利轻义,岂能入仕!"
齐桓公也面露难色:"国相,此人真有你说的大才?"
管仲从容道:"君上不妨考验。让宁戚主管临淄市务,以三日为限,看税收增减便知。"
齐桓公点头应允。宁戚受命后,立即着手整顿:统一度量衡,严惩贪吏,设立平价区,减免小商贩税费。三日后的朝会上,大司农惊喜报告:"临淄市税同比增加五成!"
齐桓公大喜,破格任命宁戚为"大司行",主管商业。退朝后,他留下管仲:"国相慧眼识珠,寡人佩服。看来这'西民分业'确有道理。"
管仲微笑:"君上圣明。治国之道,在于使人尽其才,物畅其流。臣请即日开铸标准量器,颁行全国。"
一个月后,第一批铜制标准量具铸造完成。管仲与宁戚站在铸坊前,看着工匠们将"齐升""齐尺"的字样刻在量器上。夕阳西下,铜器泛着金光,仿佛预示着齐国即将到来的黄金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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