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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光阴，对于翘首期盼“一夜暴富”的人来说，应是度日如年。然而，对于常州府城及周边关注着“卢氏福利彩票”的百姓而言，这五天却显得格外平淡，甚至有些索然无味。
开奖前，热度骤降，质疑渐起
首日的新奇与试探性购买过后，彩票的热度并未如卢占举预想般持续升温，反而像退潮的海水，迅速回落。
各销售点前，围观看告示、听伙计讲解的人日渐稀少。伙计们嗓子哑了，热情也消磨了大半，解释起来少了初时的激昂，多了几分公式化的疲惫。
“两文钱搏五千两”的诱惑，在冷静下来后，被更多务实的声音淹没：
“噱头！肯定是噱头！卢府再有钱，能白白送人五千两？”
“哪有那么好的事？我活了西十多年，就没见过天上掉馅饼！”
“买了也是白买，那纸片片能变出银子？哄鬼呢！”
“行善？谁知道那钱最后进了谁的口袋？还不是打着善名的幌子敛财？”
街头巷尾，开始流传起各种小道消息和嘲讽：
“听说了吗？卢府最近到处买地盖房，训练乡勇、造船，怕是亏空大了，想用这法子圈钱填窟窿呢！”
“哼，什么福利？我看是‘卢府享福，百姓出利’！”
“那开奖？肯定是做做样子，头奖早就内定给卢家自己人了！”
销售数据印证了这股冷风：
第二日销售锐减至不足千张。
第三、第西日更是惨淡，许多店铺一天也卖不出几十张。
第五日，开奖当天上午，各销售点几乎门可罗雀。伙计们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看着柜台上那堆颜色鲜艳却无人问津的彩票，心中也充满了怀疑和沮丧。
开奖当日：冷清的梨园与寥寥看客
申时正刻（下午三点），常州府城中心广场。
这里本应是见证“五千两神话”诞生的圣地。卢府提前布置好了舞台台，铺上了红毯，巨大的“开奖台”横幅迎风招展。台上，陈安、卢正、杜衡、石锁等负责人面色凝重地端坐。情报一处的人员身着便服，眼神锐利地混在台下。一个特制的、蒙着红布的巨大木制摇奖箱（内装代表不同号码的带标记特制的玻璃球）摆在台中央，旁边是记录用的黑板。
石锁调集的数十名精锐护卫队员，手持水火棍，在台下围出了一个警戒圈，严阵以待。
然而，台下的人群却稀稀拉拉，与这盛大的布置形成刺眼的对比。
除了少数实在闲得发慌的市井闲汉、几个想来看看热闹半大孩子，以及一些被卢府内部要求来“捧场”的商铺伙计和工坊学徒，真正自发前来看开奖的普通百姓，屈指可数。
许多人远远地站在街角、茶馆二楼、甚至自家门口张望，脸上带着戏谑、怀疑和看笑话的神情。
“啧啧，架势摆得挺大，人呢？”
“我就说没人信吧？卢府这次可要下不来台了！”
“赶紧开始吧，看完好回家吃饭！”
陈安看着台下这冷清的场面，心中叹息。卢正面沉似水。杜衡紧张地捏着账簿。石锁的手按在腰刀上，警惕地扫视着稀疏的人群。
仪式在一种近乎尴尬的气氛中开始。
陈安作为总筹办，硬着头皮上台，再次宣讲福利彩票的宗旨和开奖规则，声音洪亮却难掩一丝干涩。台下回应寥寥，只有几个护卫队员象征性地拍了几下巴掌。
接着，在情报一处人员和台下“公证人”（几位被请来的本地小有名望但显然也不太情愿的乡绅）的注视下，摇奖开始。
一名壮汉用力摇动巨大的木箱，玻璃球在里面哗啦作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箱口。
“开——奖——喽！” 司仪拉长了声音。
壮汉停下摇晃，打开箱口下方的小门，小心翼翼地取出第一个玻璃球。
“第一个票号—2号！” 司仪高声唱票，声音在空旷的梨园里回荡。
负责记录的人迅速在黑板上写下票号。
接着是第二球、第三球、第西球…，票号为5、16、11、1、24及尾号8
随着重新几次唱票后，无人应答或只有零星一两人上前领走六等奖的十文铜钱，都让台上的气氛更加凝重，台下的冷嘲热讽声则渐渐大了起来。
“看吧！全是些蚊子腿肉！”
“五千两？梦里啥都有！”
“我就说是骗人的！”
“卢府这次可把招牌砸咯！”
就在此时维持秩序的护卫队高举彩票“这有张彩票，谁的”，现场才终于起了一点波澜！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
然而…依旧无人应答！
经过验票后，“中次奖！纹银二百两！可惜了” 司仪的声音都激动得有些变调。
台下也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和议论。
“二百两！也不少啊！”
“谁呀？丢了这么大的奖”
“要是我说是我的就好了”
台下短暂的骚动变成了更大的哄笑和质疑：
“哈哈！露馅了吧！根本没人中！”
“这中奖票号肯定是内定的”
“二百两都是假的！还五千两？”
“骗子！卢府是骗子！”
“退钱！把我们买票的钱退回来！”
愤怒的声浪开始汇聚，几个闲汉带头鼓噪起来，人群（虽然人不多）的情绪被彻底点燃了！他们开始向前拥挤，试图冲击护卫队的警戒线。台上的石锁脸色铁青，手一挥，护卫队员们立刻握紧了水火棍，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粗布短褂、背着鱼篓的汉子，畏畏缩缩地从人群后面挤了过来，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彩票，声音发颤地问：“官…官爷…俺…俺这个号，是多少来着？俺…俺不识字…刚才好像听到个‘1’字…”
原来是个不识字的渔民，刚刚打鱼回来，路过梨园看热闹，听到唱号里有“1”字，才想起自己好像也买了张彩票票。
护卫队员不耐烦地一把夺过他的彩票，核对了一下黑板上的记录。
“五等奖，两钱银子！拿着！” 护卫队员没好气地把两串铜钱塞到他手里，像打发叫花子一样。
那渔民看着手里那串沉甸甸的铜钱，心里美滋滋的，看到周围人从突然安静（以为大奖来了）到投来的或嘲笑或同情的目光，一股巨大的委屈涌上心头。他辛辛苦苦打一天鱼，运气好也就卖个几十文。这两钱银子，是他花了两文钱行善换来的回报，有啥可笑的。
大奖的期待落空，如同火星溅入了滚油！
“卢府坑人！”
“对！骗人的！”
“退钱！把我们的血汗钱退回来！”
“砸了那破箱子！”
被欺骗感彻底点燃的人群（主要是那些闲汉和几个同样只中了微不足道小奖的人）彻底失控了！他们怒吼着，不顾护卫队的棍棒，疯狂地向台上冲去！石块、烂菜叶开始飞向开奖台！场面瞬间大乱！
台上的陈安、卢正等人脸色煞白。石锁厉声喝令护卫队结阵阻拦，棍棒挥舞，推搡声、叫骂声、哭喊声响成一片。那枚渔民手中的两钱银子，在混乱中叮当落地，被无数只脚踢的西处散落。精心策划的开奖盛典，彻底演变成了一场信任崩塌的闹剧与骚乱！卢府“福利彩票”的公信力，在开奖当日，便己跌至冰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