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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兴涛瞥了他一眼，示意他有话快说。
“是这么回事儿，团长。”
江何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
“那郑娟家现在可难了！”
“她弟弟眼睛看不见，全靠郑娟一个女孩子撑着。”
“原先郑娟那姑娘还能在镇上找点零活干干，勉强糊口。”
“可最近这世道，您也知道，活计越来越不好找。”
“我听说啊，她家都快揭不开锅了。”
“郑娟那姑娘，人挺好的，也勤快。”
江何说着。
“团长，您看咱们团里做饭收拾的活儿，总不能老让周娅来吧？”
“那么多事都让周娅来，会把她累坏的。”
“所以……”
“我想着，咱们能不能把郑娟那姑娘雇过来，帮着周娅一起做饭？”
周兴涛听了江何那番话。
郑娟家那情况，他知道不容易。
可听江何这么一细说，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团长，你看……”
江何瞅着周兴涛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
“郑娟那姑娘，我瞅着挺利索的，人也实在。”
“要是能让她过来帮忙，管她们一口饭吃，也算是帮了她们大忙了。”
江何也是好心。
他寻思，这既能解了郑家的燃眉之急，又能给开荒团找个靠谱的后勤。
一举两得，多好。
周兴涛点了根烟，吸了一口。
“雇佣？”
他吐出两个字。
江何一愣。
“啊？”
“对，雇佣，给点工钱……”
“不妥。”
周兴涛打断了江何的话。
“江何啊，你想想，咱们开荒团现在啥条件？”
“一穷二白，刚起步，兜里比脸都干净。”
“说雇佣，咱们拿啥雇？”
“给多少工钱合适？”
“再说了，咱们是去开荒，是去吃苦的，不是去当大爷的。”
“要是真说雇佣，那成了啥了？”
周兴涛顿了顿。
“咱们是去改变命运的，也是想帮一把真心想改变命运的人。”
“郑娟家的情况，我知道了。”
“这事儿，不能叫雇佣，得叫帮忙。”
“咱们请她来帮忙。”
“她也帮咱们的忙，互相的。”
江何听着，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团长，我明白了！”
“还是您想得周到！”
确实“帮忙”听着舒坦多了，也更有人情味。
周兴涛掐灭了烟头，站起身。
“走，去看看。”
此刻，郑家的小院里。
郑母一会儿看看女儿，一会儿又看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郑娟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
郑光明小脸绷得紧紧的，耳朵却竖得老高。
“郑大娘，郑妹子。”
周兴涛先跟郑母和郑娟打了声招呼。
郑母有些局促地站起身。
“周……周团长。”
“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郑娟也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和不安。
周兴涛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些。
“也没啥大事儿，就是想跟郑妹子商量个事儿。”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郑娟。
“郑妹子，是这么个情况。”
“我们周家屯那边，弄了个开荒团，你也知道。”
“现在呢，团里缺个管厨房的，洗衣做饭，拾掇拾掇，再干点杂活什么的。”
“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过去帮帮忙？”
帮忙？
郑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兴涛继续说道：
“开荒团现在条件艰苦，没啥工资发。”
“但是，管吃，管住，安全方面你们也放心。”
“有我们在，出不了岔子。”
他看着郑娟，又补充了一句：
“你要是愿意去。”
“你娘，还有你弟弟，都可以一起搬过去。”
“虽然不能让你们立刻过上多好的日子。”
“但至少，一家人能在一起，饿不着肚子。”
这话一出口，郑娟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去开荒团？
管吃管住？
娘和光明也能跟着去？
这……这是真的吗？
她不是没想过去找活干，可光子片这地方，哪有什么好活计？
要么是出大力的，她一个女孩子家干不来。
要么就是零零碎碎的，挣的钱还不够塞牙缝的。
开荒团……
那地方……
她一个女孩子过去，能行吗？
会不会被人瞧不起？
会不会……
受欺负？
可如果不去，家里这日子……
她偷偷看了一眼娘，又看了一眼眼睛看不见的弟弟。
如果，如果去了开荒团。
真的能像周兴涛说的那样，管吃管住，娘和光明也能有个安稳的地方……
那她受点苦，受点累，又算得了什么呢？
郑娟的心里，怦怦乱跳。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郑母在一旁听着。
她比郑娟想得更多。
女儿大了，总这么在家里待着也不是个事儿。
光子片这地方，穷啊！
没什么出路。
去开荒团，听着倒是个机会。
可是，开荒团那种地方，娟子一个女孩子家过去，会不会吃苦？
会不会受委屈？
当娘的，哪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
她既盼着女儿能有个好去处。
又怕女儿因此受了什么委屈。
这心里头啊，矛盾得很。
但她也明白。
这或许是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好的一个机会了。
“娟儿啊……”
郑母想开口。
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再难，也得找出路啊！
郑光明坐在炕沿上，虽然眼睛看不见。
但认真地听着外面的每一句对话。
姐姐要去开荒团？
那是个什么地方？
能吃饱饭吗？
姐姐去了，会不会很辛苦？
他小小的年纪，己经承受了太多同龄人不该有的忧虑。
他知道家里穷，知道姐姐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
每天天不亮，姐姐就起来忙活，照顾他和娘。
有好吃的，姐姐总是先紧着他和娘。
他多想能帮姐姐分担一些。
可他的眼睛……
如果去那个叫开荒团的地方，能让姐姐和娘过得好一点，他……
他也愿意。
只是，他心里也有些害怕。
他嘴唇抿得紧紧的。
他想说点什么，想告诉姐姐，他不怕吃苦，只要能和姐姐娘在一起。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怕自己的话，会给姐姐添麻烦，会让姐姐更担心。
不远处，周蓉也恰好路过，看到了这一幕。
她本来是想找周兴涛理论理论。
她觉得之前周兴涛对那些混混的处理方式有些不妥。
虽然结果是好的。
但过程嘛……
用她的话说，就是太个人英雄主义了！
可还没等她行动，就撞见了周兴涛邀请郑娟的这一幕。
听着周兴涛那平话语。
看着郑娟那犹豫又带着期盼的眼神。
以及郑母那忧虑的表情。
周蓉突然觉得。
眼前的这个周兴涛，似乎不太一样。
他考虑事情，好像……
好像也挺周全的。
至少，他对郑娟一家的这个安排，听起来更贴合实际。
他没有居高临下地施舍，而是提供了一个“帮忙”的机会。
这让郑家在接受帮助的同时，也能保全几分尊严。
周蓉没有出声打扰。
她忽然对这个周兴涛产生了一种新的认识。
这个人。
或许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不可理喻。
他身上，似乎有一种……
一种说不出来的责任感。
虽然行事风格还是那么首接。
但出发点，好像并不坏。
心中的那股子敌意，不知不觉间消散了许多。
甚至，她还有点佩服起周兴涛的这份细心。
是啊，细心。
能想到用“帮忙”而不是“雇佣”。
能考虑到郑娟一家的尊严。
这可不是一般粗枝大叶的男人能想到的。
此刻，她也和在场的其他人一样，静静地等待着郑娟的答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