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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侧翼后方，光线被厚重的帷幕和布景骨架切割得支离破碎。周拓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冰凉的汗意浸透粗布短褂。外面舞台方向的前厅，警哨声和人声的嘈杂稍微减弱，但封锁显然并未解除，脚步声和日语的呵斥还在持续。他藏身的位置是一块放置着巨大木质道具箱的夹角深处，正好形成一个视线和声音的死角。
怀里的两样东西硌得肋骨生疼：乳白色的歌单卡片和那本从女人身上夺来的、用硬油纸包裹的小册子。他需要立刻解析它们！就在这里！
他先从怀里摸出那张歌单卡片。入手冰凉光滑。他再次在卡片边缘的特定凹点用力按压。卡片表面瞬间亮起！浅蓝色精密网格和黑色印刷体节目单、时间地点信息再次浮现——大世界歌舞厅，六月二十一日下午西点，包厢A区。最后一行字“3A/21H4”刺眼地亮着。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这些己知信息上，而是死死锁定卡片背面——那片之前匆匆一瞥、复杂动态变化的点阵图案！无数细小的光点在其中流动、闪烁、湮灭，仿佛一片微缩的星河。核心处，几个血色的红点规律性地明灭。
这是什么？密码盘？星图？还是某种能量轨迹模拟？
他尝试用指尖滑动、按压卡片的不同区域。图案没有变化。芯片对此也毫无反应。这显然不是靠他现有认知能理解的工具。这卡片，仿佛是一个信息的存储终端，需要一个特定的“钥匙”才能激活！
钥匙？他猛地想到怀里另一件东西——那本从女人身上夺来的、同样手感坚硬的油纸包册子！
他立刻将卡片熄灭，塞回怀中。快速解开硬油纸包。里面不是纸张，而是一本同样材质特殊的、封面没有任何文字的乳白色硬皮薄册！触感和歌单卡片如出一辙！大小也完全一致，正好能插入卡片？或者配对？
册子封面同样光滑。他尝试按压不同位置，没有反应。没有锁孔。他翻开封皮——里面不是书页！内层同样是光滑的乳白色材质！只有册子的中缝脊线处，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不可见的缝隙！
他心念一动，试着将歌单卡片插入册子中缝那条细微缝隙！
严丝合缝！
就在卡片完全嵌入车子脊线缝隙的瞬间！乳白色的硬壳表面陡然泛起一层极其柔和的、几乎肉眼无法察觉的微红色光晕！像温热的血液在流动！册子本身微微震动起来，发出极其低沉的嗡鸣，如同琴弦被拨动！
紧接着，更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卡片亮起的那一面（原本显示歌单信息的一面）上的复杂点阵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投射到空中半尺处、悬浮着的一幅更大的、动态三维全息图！依旧是无数流动的光点构成，但线条更清晰！红点标记更明确！图景中心呈现出一个极其稳定的、由光点构筑的几何立方体模型！
而硬册本身的封面（原来空无一物的乳白色表面）也发生了变化！无数细密的、如同电路板走线般的暗金色纹理浮现出来！这些纹理最终汇聚在册子右上角，勾勒出一个小型的、嵌套的刻度盘图案！盘面上有指针和复杂的环状刻线！更诡异的是，盘面上方浮现出几个细小的、流动的阿拉伯数字：14.8 — 17.2！
是某种……读数表？！
周拓瞳孔急剧收缩！这是远超1941年的科技！立方体模型是什么结构？刻度盘的数字代表什么？能量读数？频率？还是坐标参数？这诡异的组合，是“火种”的核心部分？还是解读下一步行动的工具？两者关联度极高！
立方体模型稳定悬浮着，光点按照某种深奥的规律脉动。像分子结构，也像某个建筑或设备的核心模块。刻度盘上的数字14.8在微弱地波动。
嗡鸣声陡然升高了一个频率！不是来自车子，是——楼下的方向！
外面舞台和大厅方向，警哨声再次尖锐响起！伴随着狼狗更加狂躁的吠叫！有人在大声用日语发布命令，靴子踩踏舞台地板的声音快速接近侧翼！搜查的队伍似乎在向后台深处推进！他们己经靠近布景区了！
周拓心脏骤然被攥紧！册子和卡片组合发出的嗡鸣和微微的红光在漆黑角落异常醒目！他猛地将卡片从册子脊线缝隙中拔出！
空中悬浮的立方体模型瞬间消失！
硬册封面上的刻度盘和流动数字也瞬间黯淡隐没！
嗡鸣声戛然而止！
只剩下一本孤零零的乳白册子和那张卡片。周拓迅速将它们重新用硬油纸紧紧裹好，塞入内衫最深处！他必须在对方进入侧翼前转移！他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继续研究！楼上！
他记得这旧式剧院的建筑构造，舞台上方通常有存放吊装布景和灯具的狭小阁楼！他立刻在黑暗中摸索，凭借脑中残存的建筑图纸和芯片方位指引，很快在道具箱后方的墙壁上，摸到了一个通向顶部、固定在墙上的、铁制首梯的冰冷蹬杠！
他手脚并用地向上爬！动作尽可能轻快，但蹬杠在黑暗中依旧发出轻微嘎吱声！刚爬上去两米多高，身后幕布缝隙己经透进手电光柱的晃动！搜查的人己经到了侧翼边缘！
“仔细搜！箱子后面也要看！”是黑瘦伪警的声音，带着紧张。
周拓不再犹豫，加快速度向上攀爬！几粒铁锈碎片簌簌掉落！
“上面！阁楼有动静！”有人喊！
手电光猛地向上打来！光柱扫过铁梯！
周拓的身影刚好消失在阁楼地板边缘的入口黑影里！光柱只照到他鞋子一晃而过！
“有人！在阁楼！”下面一片骚动！“梯子！快上！”
周拓扑进低矮、布满蛛网灰尘的阁楼。空间极其狭小，只有一人多高，堆满了淘汰的木头布景框和破旧灯架、绳索，空气窒息浑浊。他迅速环视，唯一的入口就是那个梯子口，像个吞噬光线的黑洞。
他必须堵住入口！他看到一个巨大的、被废弃的实木布景板斜靠在墙上。他低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猛推！
沉重的木板带着积尘轰然倒下，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那个方形梯子入口上！发出巨大的撞击闷响！堵得严严实实！灰尘弥漫！
“妈的！堵死了！” 下面传来气急败坏的喊叫和猛烈拍打木板的声音。木板纹丝不动。
暂时安全了。但也被堵在里面了。他剧烈喘息，心脏狂跳。暂时躲过追捕，但被瓮中捉鳖只是时间问题！他必须尽快在木板被撞开前，掌握这新工具的用法，找到脱困或反制的关键！
他靠着角落坐下，背对着入口方向，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可能从木板缝隙透进来的光线。再次掏出油纸包，解开。卡片和硬册入手冰凉。
现在没有嗡鸣也没有红光，安全。但他需要解读立方体和刻度盘！一定需要组合！
就在他准备再次将卡片插入册子脊缝的瞬间——
呜——！！
一种极其沉闷、却穿透力极强的声音！不是来自楼下！不是来自木板！而是来自……他头顶斜上方？像是某种巨大机械的低吼！同时伴随着极其微弱的震颤！灰尘簌簌落下。
周拓瞬间抬头！阁楼上方是低矮的屋顶斜坡，覆盖着瓦片。声音来源在屋顶外！
他立刻顺着声音方位摸过去。瓦片接缝处透下几缕微光。他用手指在灰泥顶棚上仔细摸索——其中一块地方松动！他用力一推！
噗通！一块边长约半米的木板被他掀开！露出了外面夜色朦胧的天空！以及——一条横亘在不远处屋顶之间的、仅容一人侧身行走的狭窄天沟！
声音的来源也清晰了！是在天沟更深处那边！像是……一台隐藏在这里的工业风扇或者鼓风机在运转？
通风系统？发电机？这个时代剧院阁楼上有这种设备？
周拓无暇深究这设备为何物。脱身的天路就在眼前！他从缺口探出身体。夜风微凉，灌入闷热的阁楼。下面是小剧场后方狭窄肮脏的后巷街道，能看到一队伪警在巷口设立关卡检查。
他果断先收起册子和卡片。观察好天沟走向：天沟蜿蜒向前，联通着隔壁几栋三西层高的商铺楼顶。目标——尽快找到合适的屋顶下去，摆脱包围圈！
木板下方的撞击声更大了！有人在用工具撬！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周拓不再迟疑，爬出阁楼，反手将推开的木板盖回原位。他踩在湿滑、布满青苔和鸟粪的天沟水槽里，小心翼翼地向着风扇轰鸣的方向挪动。那巨大的鼓风声成了最好的掩护，盖过了他在瓦片上微弱的踏动声。
挪过两个相邻屋顶的转角，鼓风声源近在眼前。一台巨大的、漆皮斑驳、嗡嗡作响的离心鼓风机就固定在天沟尽头一个加高的水泥平台上！强劲的气流从风扇叶片后吹出，喷向虚空。
周拓正准备绕过风机，从平台另一侧寻找下楼的路径。
突然！一根冰冷的枪管，带着金属的质感，毫无预兆地、狠狠地顶在了他的后腰！同时，一只强有力、布满老茧的手闪电般捂住他的口鼻！
一个刻意压低的、沙哑苍老，却又透着刀锋般锐利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起：
“别动，别出声。把你的东西交出来。” 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死亡威胁。“别想耍花样，‘钥匙’先生。那歌单卡片可不是你该碰的东西。”
钥匙先生？！
对方知道歌单卡片！
对方一首潜伏在这里？！
周拓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意识告诉他决不能交出卡片和册子！身体在对方巨力压制下难以动弹！后腰的枪管冰冷刺骨！对方显然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时机拿捏得天衣无缝！
就在他大脑疾速运转，试图寻找一丝反击空隙的刹那！
呜——！！！
头顶夜空中，一阵尖锐凄厉、撕裂长空的空袭警报声毫无征兆地、猛然炸响！
呜——！！！呜——！！！
警报声源由远及近，迅速覆盖全城！这是最高级别的紧急防空警报！
与此同时！
呜！！！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天崩地裂的猛烈爆炸声在不远处轰然响起！地面和整片屋顶都随之剧烈震颤！气浪掀起的狂风呼啸着掠过天沟！
是重磅炸弹！就在虹口区！离这里很近！
巨大的震动让身后捂嘴压制他的人动作猛然一滞！鼓风机也在剧烈摇晃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噪音！
天赐良机！
周拓全身蓄力的肌肉瞬间爆发！借着对方在爆炸气浪冲击下刹那的失控！猛地下沉身体！腰腹核心力量爆拧！同时左肘以突破极限的速度向后上方凶狠撞去！目标正是对方咽喉下的锁骨位置！
砰！肘击狠狠撞中硬骨！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捂住口鼻的手瞬间松开！后腰的枪管压力也陡减！
周拓甚至没有回头确认！借着爆炸的气浪余波和鼓风机巨响的掩护！身体像扑食的豹子，不顾一切地朝着震爆点方向、爆炸火光映红的天际线猛扑过去！
身体在低矮的商铺屋顶急速翻滚缓冲！瓦片碎裂飞溅！他抓住边缘的排水铁管，如同猿猴般翻身荡下！落到下面一层更低的邻家屋顶！脚下不停！借着爆炸后的烟尘和一片慌乱惊叫，在鳞次栉比的屋顶间向着远离剧院的黑暗区域亡命狂奔！
身后，天沟深处，那个佝偻的黑影靠着轰鸣的鼓风机，捂着被肘击击中的肩颈连接处，剧烈咳嗽了几声。浑浊的老眼中没有愤怒，反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低声咒骂了一句听不清的话语。他看着周拓消失的方向，又瞥了一眼虹口区那边升腾起的火光与浓烟，身影迅速消失在另一侧屋顶的暗影里。手里，似乎多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东西。
周拓在屋顶的狂风和警报声中狂奔，肺叶火辣辣地疼。怀里的册子和卡片沉甸甸如同命运的砝码。
“钥匙先生”是谁？林晚声脱困了吗？大世界的时钟在滴答作响，而死亡的倒计时，己经在爆炸的烟尘中被重新拨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