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西沉,天色不知不觉黯淡下来,林一涧独自坐在长椅上,首到不远处传来激昂的广场舞音乐声时,他才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拖着有些疲惫的步伐朝家走去。
还未踏进家门,屋内便传来阵阵嘈杂声。能清晰地听到西五个人聚在一起的吵嚷声,其间夹杂着纸牌翻动和拍桌的声音。
林斌明显是喝了酒,嗓门比平时大了许多,那带着醉意的笑声和叫嚷声,在楼道里久久回荡。林一涧在门口顿了顿,叹了口气,伸手转动门把手,推开了家门……
“哟!老林,你家好大儿回来了!”一个脸颊圆润、打扮花哨的中年女人,扯着尖锐的嗓子大声嚷嚷着。
“什么好大儿!”胖女人身旁的男人,神色一变,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迅速地戳了一下女人的胳膊,同时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那胖女人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缩了缩脖子,赶紧闭上了嘴。而此时,站在门口的林一涧,整个人仿佛被一层寒意笼罩,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屋子里的几人终于安静了下来,空气瞬间凝固,几人大气都不敢出。就在这时,林斌突然一拍桌子,“啪”的一声脆响在屋内回荡。
他满脸通红,扯着破锣嗓子怒吼:“一回来就摆个死人脸,你这是给谁看呢?大的死了,你也打算跟着去死吗?”
听到这话,林一涧没有半点迟疑。他冲上前去,一把揪住林斌的衣领,另一只手攥紧的拳头带着风声砸在对方脸上,“你花着他的钱,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你不觉得恶心吗?”
林斌被这一拳打得趔趄了一下,他恼羞成怒,大声咆哮:“我是他老子!他还没来得及孝敬我就死了,老子花儿子的钱天经地义!”
屋子里的几人见到这场景,一个个吓得脸色煞白,赶忙拿起自己的东西,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他死死地掐住林斌的脖子,林斌因为呼吸不畅,脸憋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疯狂地掰着林一涧的手,想要挣脱开。
林一涧定定地看着林斌,声音压的极低却字字清晰:“你要是还不想死,这种话以后最好烂在肚子里!”
说完,他松开双手,转身就走,没再多看一眼。林斌一下子瘫软下来,滑坐在地,不停地咳嗽着,一脸狼狈与未消的愤怒。
自打林一涧有记忆起,林斌就从未有过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他整日游手好闲,不是跟狐朋狗友喝的醉醺醺的,就是混迹于牌桌之间,兴致来了,还会在街上惹是生非,闹得西邻不安。
而家里的经济来源,一方面靠着爷爷去世后留下的那几套房屋出租,另一方面,则是哥哥意外离世后获得的一笔赔偿款。这笔钱成了林斌肆意挥霍的资本,也让这个家的氛围变得愈发压抑和沉重。
哥哥林一凡离世后,老妈终于忍受不了林斌日复一日的折磨与打骂,为了能顺利摆脱这段痛苦的婚姻,她无奈之下将哥哥的那笔赔偿款全部给了林斌,这才成功离了婚。
林一涧的五官与哥哥林一凡极为相似,然而,兄弟俩的性格却有着天壤之别。林一凡温柔开朗,总能给身边的人带来温暖与快乐,而林一涧则忧郁暴躁,情绪时常起伏不定。
正是因为他与林一凡长得太过相像,老妈后来再也不愿意见到他。
林斌跟老妈刚离婚的时候,小小的一涧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妈妈突然不见了,家里变得空荡荡的。
他整天哭着喊着要找妈妈,林斌开始动手教训他,可几次下来,林一涧非但没消停反而闹得更凶。林斌被烦的实在受不了。只好带着他去找老妈。
那一幕,至今仍深深地刻在林一涧的脑海里,老妈见到他时,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她紧紧地抱着林一涧,颤抖着身体,声音哽咽:“一涧,妈妈对不起你啊。你以后别再来找妈妈了,每次看到你,妈妈就会想起你哥哥。你就当,当没有我这个母亲吧……”
老妈那痛苦与无奈话语,林一涧当时听的似懂非懂,但也被那悲伤的氛围所感染,哭得更厉害了。
等到林一涧再长大一些,对家庭的变故有了更清晰的认知时,林斌满不在乎地向他透露了一个关于老妈的消息。
那天,林斌喝得醉醺醺的,双眼迷离,嘴里骂骂咧咧:“你妈那婊子,还没跟老子离婚的时候,就在外面给别人生了个女儿。人家现在日子过得滋润着呢,哪里还会想起你这个儿子哟。”
“你就给老子老老实实待着,要是敢惹老子不高兴,老子也不要你了,到时候看你能上哪儿去!”……
这些年,因为林斌的缘故,林一涧一个知心朋友都没有。
曾经读书时,他也有过玩的很好的伙伴。那是个男孩,俩人天天一块上下学,形影不离。可后来,男孩的家里得知林一涧是林斌的儿子,便再也不许他们来往了。
林一涧还记得,他当时满心困惑底去问那个男孩:“你怎么不来找我玩了?”
男孩嘴角一撇,嫌弃地后退两步,生怕沾上什么脏东西一样。语气轻蔑地说:“我妈说了,你爸是个疯子他打你妈,你以后也会像他一样打人!我才不跟你玩呢!”
在学校里,氛围就是如此,一旦有人带头孤立某个人,其他人便会一拥而上。
从那之后,林一涧就被大家孤立了。渐渐的,他也不再执着于交朋友,孤独对他而言成了生活的常态。
比起和人面对面交流,他更愿意将内心的想法与情感,化作一行行文字发布在网络上。正因如此,大学毕业后,他毅然选择了在家全职写作。
林一涧打开了电脑,细长的手指轻轻搭在键盘上,随着他的敲击,键盘上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