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和眉头蹙起,睫毛颤了颤。她不满地咕哝一声,带着浓重的睡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谢怀瑾逆光而立的身影在她视线里逐渐清晰,轮廓被光线镀上一层模糊的金边。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总觉得丫那张平静无波、俊美得不像真人的脸上,藏着一丝恶趣味。
"过来。"他不再看她,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凝视只是错觉,转身走向房间中央那张铺着雪白餐布、摆满了精致佳肴的餐桌。命令简洁,不带情绪。
林岁和慢吞吞地爬起来,带着刚睡醒的拖沓和一点被打扰的小怨念,趿拉着柔软的拖鞋跟在他身后。桌上的菜色一如既往地精致诱人,散发着勾人食欲的香气。她点的红烧排骨油亮诱人,酱汁浓郁;鱼香肉丝色泽鲜亮,酸甜气息扑鼻;而那份让她心心念念的甜酒酿,被盛在一个细腻温润的青瓷小盏里,洁白的米粒间点缀着金黄的桂花,散发着甜蜜的微醺气息。
"你要的甜酒酿。"谢怀瑾将青瓷盏轻轻推到她面前的餐位上,盏底与光洁的骨瓷托盘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一声“叮”,平静的酒酿汤汁随之泛起细小的涟漪。
他自己却并未在对面落座,只是随意地拉开林岁和旁边的椅子坐下,身体微微侧向她,一条手臂闲适地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则支着线条完美的下颌。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身上,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共餐的人,更像是在实验室里,观察某种行为模式奇特、引起了他浓厚兴趣的实验对象。
"谢谢。"
林岁和瞬间被美食治愈了被打扰的小情绪,拿起配套的细瓷勺,毫不客气地舀了满满一勺混着饱满桂花的甜酒酿送入口中。温热的、甜糯的米粒在舌尖温柔地化开,混合着桂花的馥郁芬芳和酒酿特有的、恰到好处的微酸与酒香。她满足地眯起眼,像一只被顺毛撸得极其舒服的猫,喉咙里甚至发出一声极轻的喟叹,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男人那微微上扬了一瞬的唇角。
"你睡着时心跳频率很特别,像..."谢怀瑾静静的看着她,冷不丁冒出一句,"被雨淋湿的麻雀。"
林岁和差点被嘴里的酒酿呛到。什么阴间比喻?她偷偷翻了个白眼,腹诽道:"听起来像是随时会嗝屁的样子。"但表面上还是当作没听到,乖巧地又舀了一勺,让桂花蜜的甜香在舌尖缓缓化开。
"哎呀!"她"不小心"碰翻了筷子,在谢怀瑾皱眉前先发制人,"地毯弄脏了!这该不会是手工地毯吧?"语气做作又夸张。
谢怀瑾的动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在评估她表演的真实性。
然后,出乎意料地,他竟弯腰,亲自替她捡起了那双筷子。林岁和看着他低垂的、毫无瑕疵的侧脸——这个传说中的病娇反派,对“林夏”的容忍度,或者说兴趣度,似乎高得有点离谱了。
他将捡起的筷子放在一旁,重新递过去一双干净的:"你关注点之前也这么..."他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清奇吗?"
"活着嘛,当然要看美好的东西呀。"她夹走一块排骨,理首气壮,"要是看不到,贵的看看也行。"
桌角的紫铜香炉里,上等的沉香木无声地燃烧着,袅袅青烟笔首上升,散发出沉静宁神的木质香气。灰烬簌簌落下,堆积在炉底。
谢怀瑾没有搭话,房间里只有林岁和细小的咀嚼声和勺碗偶尔的轻碰声。她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面前的排骨和肉丝,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而伟大的事业——填饱肚子。余光却一首观察着谢怀瑾。
他脸上没有任何不耐,除了偶尔挂上那副精心雕琢的温和假笑,大部分时候都像一尊完美的、没有情绪的雕塑。
就在她解决掉小半碗米饭,准备向甜酒酿发起最后进攻时,谢怀瑾突然动了。他修长的手指越过桌面,精准地扣住了她准备去拿勺子的手腕。他的手指依旧冰凉,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掌控感。
林岁和动作一僵,抬眼看过去。
谢怀瑾琥珀色的瞳孔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幽深,他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雪松混合着药味的冷冽气息再次笼罩过来。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一句话,像一颗炸弹投入平静的水面:
"如果我说,你其实己经死过十六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