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川是在一阵温柔得有些过分的触感中醒来的。
有人在用温热的湿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的脸。
动作很轻,很柔,生怕惊扰了他,又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心疼。
他艰难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掀开那重如千钧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的,不施粉黛却依旧清丽绝伦的俏脸。
是林婉晴。
她正坐在床边,微微俯着身子,那双总是清澈如水的杏眼里,此刻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关切和一丝熬夜后留下的血丝。
看到他醒来,她先是一愣,随即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水雾氤氲,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泪来。
“晓川!你醒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和欣喜。
陈晓川想扯出一个招牌式的,充满了“老子又活过来了”的嚣张笑容。
但刚一牵动嘴角,一股撕心裂肺的,源于灵魂深处的虚弱感,便如潮水般涌来,让他差点没当场背过气去。
他现在感觉自己就像一台被彻底拆解,然后又被一个三流修理工用502胶水胡乱粘起来的报废机器。
每一个零件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别说打架了,现在就算是让他下床走两步,都像是在挑战珠穆朗玛峰。
“别……别乱动。”林婉晴见他挣扎,连忙放下毛巾,扶住他的肩膀,声音轻柔得像羽毛。
“白芷医生说了,你神魂受创,肉身气血枯竭,现在比普通人还虚弱,必须静养。”
她一边说着,一边端起旁边床头柜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鸡汤,用小勺子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轻轻地吹了吹,递到他的嘴边。
那动作,轻柔、娴熟,充满了人妻般的温柔。
陈晓川看着她那副“正宫”范儿十足的模样,心里一阵无语。
这丫头,入戏也太快了吧?
不过,有一说一,这被人伺候着喝汤的感觉……还真他妈的不错。
就在他张开嘴,准备享受这“病号特权”的时候。
“砰!”
病房的门,被人用一种极其不礼貌的,充满了女王气场的强势姿态,从外面,猛地推开了。
一股冰冷、锋锐,如同西伯利亚寒流般的气场,瞬间席卷了整个病房。
萧沐雪。
她依旧是那身黑色的特制紧身作战服,将那火爆得令人血脉偾张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她抱着臂,冷冷地站在门口,那双总是结着冰的丹凤眼,先是落在了陈晓川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随即又像两把无形的手术刀,落在了林婉晴那正端着勺子,动作僵在半空的手上。
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林婉晴被她那充满了审视和压迫感的目光看得是浑身不自在,小脸微微一白,下意识地就要放下手中的汤碗。
“醒了?”萧沐雪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两块冰,在寂静的病房里,轻轻地,碰撞了一下。
“看来,命还挺硬。”
她一边说着,一边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晓川,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虽然破损,但依旧价值连城的私人财产。
“总部的命令下来了。封锁、观察、静待时机。”她的声音里,不带丝毫感情。
“所以,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给老娘老老实实地躺在这里,当一株植物人。听懂了吗?”
陈晓川:“……”
妈的,这女人,就不会说句人话吗?
老子刚从鬼门关爬回来,你就不能给点好脸色?
林婉晴听着这刺耳的话,秀眉微蹙,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病房的门,又一次,被轻轻地推开了。
这一次,来人的脚步很轻,带着一股书卷气的温婉。
“陈顾问,听说你醒了,我特意过来看看。身体……好些了吗?”
是洛曦月。
她今天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连衣裙,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学术探讨意味的关切微笑,手中还捧着一本厚厚的,用线装订的古籍,仿佛只是顺路过来探望一下生病的同事。
她的出现,瞬间打破了房间里那剑拔弩张的诡异气氛。
她先是对着萧沐雪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然后,又对着林婉晴露出了一个温和友善的笑容。
最后,才将目光落在了病床上的陈晓川身上,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既不过分亲昵,又不会显得疏远的关切。
那一瞬间,三个女人,三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在这间小小的病房里,形成了一个极其微妙的,充满了无形电火花的“修罗场”。
一个,是温柔贤惠,端着鸡汤的“正宫”。
一个,是霸道强势,掌控一切,散发着女王气场的“冰山”。
一个,是知性优雅,温婉如水,却又神秘得像一团迷雾的“红颜知己”。
她们的目光,在空气中,无声地,激烈地,碰撞、交锋。
陈晓川躺在床上,看着眼前这堪称“世界名画”的一幕,感觉自己的头,比被天武大帝的诅咒烙印时还要疼。
他现在只想知道,自己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最终,还是萧沐雪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对这种小女儿姿态的“争风吃醋”,毫无兴趣。
她现在唯一关心的,是如何在七天之内,找到破局的方法。
“把东西拿过来。”她对着门外守着的李建国命令道。
很快,那卷用不知名黑色金属制成,散发着无尽怨念和不祥气息的【黑色金属卷轴】,被小心翼翼地送了进来。
卷轴刚一出现,整个病房的温度,都凭空下降了好几度。
那股属于帝王的,霸道而又充满了毁灭气息的怨气,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阵心悸。
“让他试试。”萧沐雪指了指陈晓川。
萧羽上前,将那冰冷沉重的卷轴,放在了陈晓川的手中。
就在陈晓川的手指,触碰到卷轴的瞬间——
“嗡——!”
他胸口那道狰狞的龙形印记,突然,如同被注入了兴奋剂一般,疯狂地闪烁、蠕动起来!
一股冰冷、暴虐,充满了毁灭与杀戮意志的信息洪流,瞬间冲入他的脑海!
那感觉,就像是有一个人在用一把生锈的,烧红的电钻,在他的脑子里疯狂地搅动,试图将他的灵魂,彻底撕裂、粉碎!
“呃——啊!!!”
陈晓川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嘶吼,浑身剧烈地抽搐起来,双目翻白,眼看就要当场昏死过去。
然而,那卷轴,依旧没有任何打开的迹象。
只是,在他的意识被彻底吞噬的前一秒,一幅模糊、扭曲,却又宏大得令人窒息的画面,如同惊鸿一瞥,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那是一片浩瀚、死寂,望不到边际的星空。
无数早己熄灭的,冰冷的星辰,如同一颗颗巨大的墓碑,静静地悬浮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而在那片星空的尽头,一个由数颗暗红色星辰组成的,极其诡异的星象坐标,散发着不祥的光芒,指向了某个未知的,充满了死亡与绝望的宇宙深处。
画面,戛然而止。
陈晓川闷哼一声,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差点当场喷出来,整个人虚脱般地瘫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怎么样?看到了什么?”萧沐雪急声问道。
“看……看到了一堆星星……还有一个坐标……好像……是去外太空旅游的……”陈晓川有气无力地说道。
众人:“……”
外太空?
这他妈还怎么玩?
难道要让他们开着749局那架破运输机,去进行星际探索吗?
这条线索,太过宏大,太过虚无,根本没有任何实际操作的可能。
第一个尝试,失败。
整个病房,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气氛比之前更加压抑。
七日之限,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阵无力。
就在此时,一首沉默不语的洛曦月,突然柔声开口:“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另一件东西?”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件被随意地放在桌角的【公主的嫁衣】之上。
众人闻言,都是眼睛一亮。
对啊!
还有这件嫁衣!
虽然它看起来不像那卷轴般充满了攻击性,但作为与公主残魂伴随了千年的魂器,说不定,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萧沐雪点了点头,示意林婉晴将嫁衣拿过来。
当那件用金丝银线织就,华美绝伦的嫁衣,被轻轻地放在陈晓川身边时。
奇迹,发生了!
“嗡——!”
只见嫁衣之上,那股柔和、哀伤,充满了千年思念的气息,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的牵引,竟然,主动地,与陈晓川身上佩戴的两件物品,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一件,是他手腕上,那串由阿幼朵用自己的心头血和本命蛊丝重新炼制过的【真·同心蛊符】!
另一件,是他脖子上,那个由洛曦月亲手赠予的,散发着淡淡幽香的【黑莲安魂香囊】!
三股截然不同,却又在冥冥之中有着某种神秘联系的力量——代表着“痴情”的嫁衣,代表着“守护”的蛊符,以及代表着“安魂”的香囊,在这一刻,竟然,以陈晓川的身体为媒介,交织在了一起!
一时间,整个病房,光华流转,异香扑鼻!
在众人那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的目光中。
那件华美的嫁衣之上,那几处早己干涸,呈暗红色的血迹,竟然,缓缓地,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开始蠕动、流淌!
最终,那些血迹,在嫁衣的内衬之上,汇聚、交织,缓缓地,勾勒出了一幅残缺不全的,充满了古老气息的地图!
地图的线条,是用血画成的,扭曲、模糊,却又异常清晰地,指向了古代西都的某个具体方位。
而在那地图的终点,三个用更加鲜红的血液写成的,充满了无尽思念和离别之苦的古老篆文,缓缓浮现——
望夫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