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从白大褂缝隙里渗出,林夏把白血病诊断书折成小方块塞进风衣口袋,指尖触到布料内侧的琴谱暗袋 —— 那是曹飞送她的,说 “难过时就摸一摸,就像摸到我的琴弦”。三月的细雨斜斜地打在医院玻璃上,她望着停车场里的三花流浪猫在车底打颤,忽然想起福利院的储物间,曹飞曾用旧毛巾给流浪猫搭窝,陈沫偷偷把午餐的火腿撕成条。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疲惫的弧线,肖白盯着后视镜里的林夏,少女低头逗弄着方向盘上的星星挂坠 —— 那是曹飞用易拉罐拉环做的,坠子背面刻着 “L.X 2015”。耳坠的银光映着医院路灯,肖白摸了摸耳垂上的同款银饰,那是她仿照曹母拨片打的版,却在边缘多刻了道细痕,像极了她每次看见林夏被曹飞揉乱头发时,心底裂开的纹路。
“肖白姐,今天的云像棉花糖!” 林夏的声音混着车载广播的杂音传来,肖白的指尖在刹车踏板上停顿三秒,橡胶与金属的触感让她想起三天前的地下车库。那时林夏的车停在 B 区 17 号车位,她假装路过,用从汽修厂顺来的扳手拧松了刹车油管卡箍,柴油味混着防腐剂的气息,在密闭空间里织成无形的网。她知道,暴雨会让刹车片的摩擦系数降至 0.3,而前方第三个弯道,是超载货车的必经之路。
方向盘突然传来异样的虚浮感,林夏的惊叫被雨声放大:“肖白姐!有猫!” 她猛地打方向盘避开窜上车道的三花,却发现刹车踏板像陷进泥潭般绵软。肖白望着后视镜里少女煞白的脸,突然想起上周在福利院,林夏把刚收到的骨髓配型报告藏进饼干盒。
侧翻的车身在马路上划出刺目火花,肖白被安全带勒得几乎窒息,却看见林夏在失控前的瞬间,把诊断书塞进了座椅夹层。雨水混着柴油流进车窗,她听见林夏的呻吟混着猫叫,忽然想起 2014 年深秋,她们在福利院门口救过的那只瘸腿橘猫,林夏给它起名 “碎光”,说 “因为它像我们捡来的快乐”。而此刻,三花流浪猫正从破损的车窗钻进车内,用尾巴轻扫林夏染血的手腕。
救护车的红光扫过扭曲的车身,肖白盯着林夏被抬出时滑落的星星挂坠,忽然想起储物间的烛光 —— 林夏把最后一块蜂蜜蛋糕分成西份,连她那份都细心地留着奶油边:“肖白姐,你笑起来像星星,别总板着脸嘛。” 那时的她,以为这是被接纳的信号,首到看见曹飞和陈沫在阁楼刻下 “CF+CM” 的缩写,才明白有些温暖,从来都是三人份的和弦,而她的单音,永远融不进去。
警灯的蓝光中,肖白蹲下身捡起林夏的诊断书,雨水洇开 “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 的字样,日期是 2016 年 3 月 15 日 —— 正是曹飞的生日。她的指尖划过 “建议立即住院” 的医嘱,忽然想起曹飞在拘留所写的信:“夏夏最近总说累,你帮我盯着她吃药。” 原来林夏早就知道病情,却在每次探监时,把止痛药藏在星星项链的暗格里,笑着说 “医院的消毒水味比你的威士忌好闻”。
雨水顺着耳坠滴落,肖白听见自己的心跳与救护车的警笛共振,像极了那年在福利院天台,曹飞弹错的 Em 和弦。她望着渐渐远去的担架,突然发现林夏的围巾上勾着半片银饰 —— 是她耳坠的碎片,在车祸时断裂的。原来有些爱,从一开始就带着刺,扎痛别人的同时,也割裂了自己。
远处,三花流浪猫蹲在路灯下,望着车祸现场发出细弱的喵叫。肖白站起身,任由雨水冲刷掌心的血痕,终于明白,她破坏的不是刹车油管,而是最后一丝靠近光的可能。就像林夏颈间的星星项链,仿钻再亮,也照不进她心里的永夜,而她指尖的余温,终究握不住任何一颗属于别人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