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歆儿在家中为取水做着准备,要用的绳子、盛水的水桶、遮阴的杂草树枝都备齐了,只等离夏回来,央求她陪自已跑一趟了。
离夏今日回来的倒是很早,不到申时便进了院门。
棠歆儿从房中迎了出去。
离夏依旧是走时的模样,淡淡的,和她略点点头,便不再理睬她了。
棠歆儿讪讪的跟在她的后面,心中自是不快。
她也是有脾气的人,如果不是形势所迫,怕早就翻脸走人了。
但是她又不能这么做,离夏并没有错,如果换做自已,未必会收留一个素未谋面、且说不清来历的陌生人。
于是她又放低些姿态,低声细语的为自已解释道:
“好离夏,不要生气了,我虽愚钝,但也知你的难处,官差突然寻上门,我又失了文书,唯恐应对有误,连累了你们,况且我的境遇也着实有些离奇,连我自已都还云里雾里,说与别人,必无人会信,离夏,我现在虽然无法证明什么,但日久见人心,时间会证明一切,你给我些时间好吗?”
棠歆儿跟在离夏身后,絮絮叨叨的一通自白,离夏虽没有接茬,但脚步却明显慢了下来。
棠歆儿趁机凑到她的身侧,抱住她的胳膊:“我有东西要给你看,走,我们去厨房。”
棠歆儿半拖半拽的把离夏拖进厨房。
厨房地上放着两个水桶,一堆杂草,杂草上还放着几根绳索,其中有两根黑色的,离夏只觉得面生,又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是做什么?”离夏一边摘了帽子,一边不解的问她。
“我想试试去山边弄些水回来,你陪我走一趟吧!”棠歆儿蹲下身子,把杂草又捋了捋。
离夏拿着帽子的手一顿:“水?山边何处有水?”
棠歆儿却悠悠的说道:“有没有的,试过就知道了,你先休息,等太阳偏西凉快些了,我们就出发,好不好?”
离夏目光灼灼的看着棠歆儿。
她的话,她是信的。
昨日,他们连夜在田场和湖边各开了一块地方,用来做麦草方格实验,今早湖边坡上的沙子便真的没有再流下来了,刚刚他们在方格麦草边撒了草种,只等草种发芽验证结果了。
棠歆儿姑娘说省水,便真的省了;她说制冰,真的制出冰了,她说固沙,便真的固住了。
如今她又说山边有水,她是信的。
“好!”离夏不假思索的答应道。
棠歆儿顿时笑眯了双眼,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一对梨涡若隐若现浮在唇角边,那笑容比花园里的玫瑰花还娇艳夺目。
离夏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的笑容,灿烂的如同朝阳,映的她的心火热火热的……
申时一过,太阳渐渐偏了西,棠歆儿挎着离夏,拎着水桶,两人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出了门沿着房间与房之间的小路,一路往东走。
时不时的遇到聚堆聊天的村民。
看见她们,村民热情的打着招呼,顺便再扫上棠歆儿几眼。
棠歆儿把围巾拉拢,帽子拉低,随便她们打量。
大大的帽子将她捂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到一点模样,村民见没什么热闹瞧,打了招呼,便讪讪的走开了。
棠歆儿仍让离夏带她去了那片沙棘林,林后的岩壁上,到处都是苔藓,说明那里有植物生存的环境,水——便是其中之一。
棠歆儿在山边转了又转,寻了一侧背阴处,挑苔藓多的地方,将鞋带从苔藓中穿过,一头深深的插进岩壁的缝隙里,整根鞋带紧紧的贴到岩壁上,顺着苔藓一路向下,另一头引到水桶里,然后在桶上盖上树枝杂草,最后在树枝上压上一块石头。
离夏跟在她的身侧,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就是这样,你也试试!”棠歆儿把另一根鞋带递给离夏。
离夏学着她的样子,也在岩壁找了块苔藓多的位置,将鞋带插进去。
棠歆儿一边纠正着她的摆放位置,一边解释道:
“夜晚岩壁温度降低,空气中的水气遇到冷的岩壁,凝结附着在上面,就是我们每日清晨看到的露珠,用线绳将这些水珠引下来,流入桶里的就是我们想要的水了,这样的水大多是可以直接喝的,但凡是都有另外,安全起见,还是过滤后烧开了再饮用的好,等我们收集到水了,我再教你怎么过滤!”
离夏险些都听呆了,什么空气,什么凝结,什么附着,什么过滤,闻所未闻,她只知道草木上的小水珠,文人喜于煮茶,医者用于处方,道家称为“上池水”,怎么就成了她口中的凝结物。
棠歆儿看着她在树枝上放好石头,拉着她说道:“好了,这样就可以了,明早我们再来看结果。对了,我们去采些沙棘花回去做饼子吃吧!天天吃菜团子,我们也换换口味。”
离夏拉住她,张嘴想问为什么,但是一时又不知从哪里问起。
罢了,来日方长,明日取到水了,再问也不迟,于是点头应道:“好!”
棠歆儿开心的拉着她去林子里采集花瓣,直到日头滑落地平线,天放了黑,她们两个才各自兜了一衣襟的花瓣回了家。
晚餐棠歆儿吃到了她惦记的花团子,但无糖无油,做出的花团子,味道实在是不怎么样。
晚饭后,棠歆儿趴在炕上,拄着下巴想着搞事情。
离夏坐在灯下缝着手里的衣裳,心中想着今日的事情。
村里出了隔心的人,招来了官差,惹出了今日的麻烦,如今那人还扣在林保正处。
下午季家捎了话来,说他既有了选择,放了便是。
林保正年轻气盛,气称要关几日再丢出去。
这茫茫荒漠,丢出去,怕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这又能怪的了谁呢。
这几年整的事情还少了吗?哪个有了好结果?猪油蒙了心,妄图出卖难友从官爷手里博取前途。
一群蠢货!
官家亲判,谁敢翻天不成。
手下的针线不经意间错了位置,离夏抬手用针拨了拨灶台上的灯芯,稳了心神,才又继续飞针走线。
炕上想着搞事情的棠歆儿,趴在那里,恬静的像只熟睡的猫咪。
起初还能看见她睫毛一张一合的,没多一会,便见她合上了眼睛。
离夏放下手中的针线,扯了炕边的薄被盖在她的身上,见她没心没肺的睡的很香,心中好气又好笑,她倒是信任自已,既然信任,为何又要隐瞒身份?又为何见了官差要躲,也有官司在身不成?
没心没肺睡着的棠歆儿不知离夏的苦恼,她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