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鸡犬自成村,四境黄沙草不存。”
沙丘后的田场并不大,两三亩多大小。
就这么一块地方,从固沙到落苗,再到防沙,几年的艰苦历程,个中滋味只有他们这群人知晓。
当初之所以选择种植小麦,是因为它是粮食类农作物里用水量相对少的。
昨日那场风沙太大,很多秧苗被连根拔起,再栽种回去,即便淋足了水,但是水份很快就流失了,如今的状况看着十分不好,也不知道新学的法子管不管用。
村民的动作很快,一会儿功夫就带着各自找的工具回来了。
“离姑娘,您看看这些行不行?”明伯把一篓子枯枝烂叶给离夏看。
离夏心道:行不行,她又怎知晓,要不她去请唐姑娘来给把把关?
但是这个念头马上就被她打消了,唐姑娘身份不明,是敌是友难辨,万不可轻易在她面前亮了底牌。
“行不行的,试试就知道了!”
说着她接过草棍,在一丛麦苗边插了下去,又把一捧烂树叶散在周边,然后打了水一点点灌入棍心中。
周围的村民,半蹲着的、半弓着腰的、也有跪在她一边帮忙散树叶的,围在一起,齐齐的盯着她的操作。
“姑娘,这样就行了?”身边的人低声问道。
“草棍应该不要插得太深,低于根部一些就可以!”离夏反复试了几次后,把自已的经验分享给大伙儿。
然后就吩咐道:“大家都动起来了吧,按照这个法子试试,动作要快些,太阳马上就升起来了。”
一声令下所有人全都动了起来。
沙漠的清晨格外短暂,太阳就似调皮的孩子,划过地平线就一路奔向正当空,当跑到十点钟的方向时,地面的温度立马高了起来。
“姑娘,您说这样真能行吗?”
劳作完的村民齐齐聚在田埂边,心怀期待,又满眼忐忑的望着麦田。
离夏嘴角怒动,半晌没有作答,行不行的,她又怎么知晓。
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把草帘挂起来吧!”
说着她带头去扯田边堆放的草帘。
那些草帘是他们用枯草编的,在田中埋上架子,然后把草帘子挂在上面,可以遮挡毒辣的阳光,这是他们唯一能实现的遮阴办法。
昨日起风时,他们冒着风险把草帘埋在了田边的沙子里,即便这样,还是有些被大风卷走了。
离夏一边组织大家把剩余的草帘挂起来,一边观察着麦的状况。
不知道是麦伤的太严重,还是棠歆儿姑娘的法子不管用,直到太阳升到了正当空时,也没有什么变化。
有村民开始唉声叹气的抱怨他们戴罪之身,是不被老天倦怠的,天意难违等等。
离夏的心情跟着跌入了谷底,一旦失败,又要等一年。
一年又一年,在大漠中种出庄稼,似乎成了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动力,亦是他们想改变命运的执念。
要不,回去请教唐姑娘?
离夏内心有了些许动摇。
村子里三年没有来过新人,那意味着什么,他们比谁都清楚。
出不去,进不来是他们无法改变的死局,找不到生路,一旦季家断了接济,死,是他们唯一的结局。
但是,她还不想死。
她,还有心愿未了。
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倔强的迎向毒辣的日头,任由眼泪流出刺痛的双眼。
听天由命?
离夏咬紧牙关,任泪水流入口中,又从嘴角滑出,顺着下巴滴落,还未来得及掉在地上,便消失在半空中。
不,凭什么就要听天由命!她偏要与天争上一争。
重重的抹了眼泪,留下一句:“留在这里等我!”
然后,她朝着来时的路快步跑去,留下一群抱头哀叹的村民。
此时的棠歆儿,正蹲在家中的屋檐下,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着。
啪啪啪......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谁啊?”棠歆儿问了一声。
这个时候,谁会来?难道是鸿儿!
棠歆儿心中五味,不知这孩子是否想通了。
门外无人应答。
嗯?
棠歆儿狐疑的站起身,顺脚抹乱了地上的图画,轻手轻脚的向门口走去。
待到门边时,轻轻趴在门板的缝隙上往外看,门外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棠歆儿汗毛竖起:大白天的,什么玩意?
啪啪啪!
又是几声拍门声。
棠歆儿:“......”
她正欲开口询问,门外却先传来一阵嘀咕声。
“好像没有人!”一个声音从高处传来的。
“再试试”
另一个声音却从低处传来,他的声音很小,像是掐着嗓子在说话。
啪,啪——
拍门声重新响起,棠歆儿不等他们再拍第三下,忽的拉开了院门。
“哎哟……”
“啊……”
棠歆儿还未看清门外是谁,就被门外跌进来的肉球砸了一下。
她眼疾手快的伸手接了一下,那肉球才安稳落在地上。
“还真有位漂亮的小娘子!”那肉球一落地,就呲着牙嚷了一句。
棠歆儿揉着被撞疼的胸口,看向说话的肉球。
原来是个黑壮黑壮的梳着羊角的男孩,小孩五官很周正,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机灵的很。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高他一截的小男孩,五官和他有五分相像,正好奇的仰头打量着自已。
棠歆儿见他们两个穿着同样的黑色衣衫,猜想刚刚两人大概是在叠罗汉拍门,难怪刚刚看到一片黑,她好气又好笑的问他们:“你们两个是谁家的?什么事?”
“小娘子,您是鸿儿少爷的娘亲吗?”
小些的那个孩子不顾年长的孩子的拉扯,歪着脑袋一副天真模样的问她。
“……”棠歆儿挑眉,小娘子,什么朝代的称呼!
“你们认识鸿儿?”棠歆儿不答反问道。
大些的小子把小男孩扯到身后,又朝着棠歆儿问道:“您是鸿儿少爷口中的娘亲吗?”
“额......算是吧!”棠歆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两个小鬼头。
男孩脸上一喜,黑白分明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咧着嘴角,呲着白牙:
“真的?您快去看看少爷吧,他病了,吵着要娘亲!”
说完,男孩脸又垮了下来。
棠歆儿脸色一紧,板着脸呵斥道:“胡说,鸿儿明明好好的,你们打哪听说他病了?”
那个小的孩子又探出头来,也不答她的问话,自顾自的插嘴道:
“少爷好热,娘亲说他想娘亲了!我生病时也要娘亲抱抱的!”
棠歆儿脸色越发不好了,她一边担心鸿儿,一边又怀疑这两个小鬼头,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的?
“可请了郎中?”
“请了,郎中说是急火攻心,您快去看看吧!”
说着那个大些的小子猴急的上前来拉她的衣袖。
棠歆儿本能的拉扯了一下,不是她过分矫情,陌生的环境,未知的领域,她一个小姑娘还是警惕些好,万一被骗到青楼名场所去,那就惨了。
正在纠结该不该和两个小鬼头走的时候,远远的,她看到了离夏跑回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