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双喜夫妇再次回到家里,胡乱吃了饭歇下。
妻子闫氏愤愤地说:
“保甲谢子信,胆子也太肥了,他难道不怕长毛贼知道吗?不怕花家去告发吗?”
李双喜反问道:
“告发?怎么告发?凭暗香的长相,你一告发,十有八九就被长毛贼给掳去做了王娘!”
“唉,那就鸡飞蛋打了!”
“是啊,这是鱼死网破的节奏!谢子信正是将花家的心思拿捏得死死的,才敢小人得志,如此胆大妄为啊。”
感叹完花家的暗香,又想想自家的疏影,夫妻俩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一夜无话。
次日一大早,俩人昏昏沉沉醒来,己是黎明时分。
隐隐约约中,听到户外有“呜呜”的哭声。
隆冬季节,正呼呼刮着西北风。
闫氏仔细听听,觉得有些异样,就说:
“他爹,我怎么听着像是谁在哭呢?”
俩人正在疑惑,“邦邦邦”有人敲起大门来:
“干娘,干爹,快开门啊……”
啊?这不是干儿子花暗开吗?
夫妻俩心里一咯噔,“噌”地起身,披衣开了门。
花暗开满脸泪痕,呜咽着说:
“干爹,干娘,我姐上吊自杀了……”
李双喜与闫氏脑子“轰”的一声,赶紧随着干儿子来到花家。
果然,花暗香己经香消玉殒,没了气息。
花满山刚刚把她从屋梁上解下来,放置到床上。
汤氏瘫坐在屋子一角,早己哭昏过去。
原来,昨日夜里,花暗香因为谢家的婚事,坐在床上,暗自垂泪,赌气连饭也不吃。
母亲汤氏就劝她说:
“闺女呀,我与你爹也知道谢家父子不是东西,可这不是被逼无奈吗?”
花暗香小小年纪,主意很正,也不吱声。
汤氏劝了半天,见女儿一言不发,就说:
“饭不吃也罢了。不管怎么说,总算没像疏影姑娘一样被抬进王府,就早点歇息吧。”
见母亲出了房门,花暗香照照镜子,自己的脸像妖魔鬼怪一般。
想想以后要与谢宝恒那样的花花公子过一辈子,她顿时感到天昏地暗,万念俱灰。
既然生无可恋,那就干脆自我了断罢了。
女孩子都有爱美之心,即便到了要轻生的时刻。
鬼,也是有美有丑的,去阴间也不能做个丑鬼啊。
于是,她出门打来一盆清水,开始弄掉母亲粘在自己脸上的面糊糊。
汤氏一见,赶紧阻止道:
“我的小祖宗,你千万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啊,万一被……”
暗香打断了母亲,冷冷地说:
“长毛贼的王娘不是己选完了吗?我不是己与谢家结了亲吗?”
汤氏想想,倒也是,只要这几日她窝在家里不出门,谁能发现呢?
另外,听她这么说,还以为女儿接受了这桩婚事,也就不再阻拦,由着她的意吧。
好不容易洁净了面庞,花暗香又对着镜子,化了妆容。
这时候,一家人折腾了一日,早就歇下了。
她找来一根绳子,插上门闩,从容淡定,悬梁自尽!
今日一大早,父母起床后,迟迟见闺房没有动静,怎么敲门都没有反应,脑海里顿时笼罩起不祥的阴云。
花满山摘掉了门板,进到房间,赶紧放下女儿。
可是,爱女早己没了鼻息,浑身冰凉……
听完花满山含泪的述说,李双喜愤恨地说:
“花兄,暗香生生是被谢子信给逼死的啊。”
花满山更是咬牙切齿,起身去厨房里,拿起切面刀,就要出门去,怒吼道:
“老子跟他拼了!”
李双喜一把抱住他,说道:
“花兄,千万不可莽撞!你杀了他,一命抵一命,让嫂子怎么活?暗开还怎么办?”
花满山捶胸顿足,嚎叫道:
“那也不能忍下这口鸟气啊!”
李双喜出主意说:
“事到如今,咱就不怕告他这只蝎子了!走!我陪你去告发他!”
此时此刻,花满山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好听干亲家的了。
李双喜又说:
“花兄,带上谢子信的聘书,由不得他不认账!”
花满山就拿着那纸聘书,与李双喜出了门。
去哪里告状呢?
路上,李双喜分析着说:
“听说长毛贼军中,东王杨秀清手握重拳,是掌兵的,咱就去找他吧!”
俩人一路就朝布政使衙门奔去,就是现在的东王府。
到了藩署衙门,把门的军士就进去禀报东王。
杨秀清倒是很重视,亲自接待了他们俩。
花满山跪倒在地,噙着两眼泪,叙说了大体经过,并呈上谢家的聘书。
杨秀清听罢,心中不由大怒,心里话,还有这么胆大的保甲?
按说,花满山夫妇让女儿整容,躲避选妃,也是有错在先的。
不过,昨日里,几乎所有的女孩子不都是故意衣衫褴褛,抹了锅灰吗?
正所谓法不责众,也就不再追究了。
诸王选妃,一个保甲,居然趁汤泡馍,还选了儿媳?
这他娘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不过,他又觉得不可信啊。
本来,对于他来说,这的确是件不起眼的小事,完全可以吩咐手下人去查证即可。
但今天是天历的除夕,为了彰显自己的亲民,他决定亲自断案,为民伸冤。
想到这里,杨秀清对亲兵吩咐道:
“备轿!本王要亲往前街花家,实地查看分晓!”
就这样,花满山与李双喜一路小跑着,在前面领路,东王一行就到了花家。
一进门,巧了,保甲谢子信居然也在花家。
他来干嘛呢?
原来,听说花家女儿自缢身亡,谢子信也慌了手脚。
他忙不迭地赶过来,一方面想拿走聘书,就死无对证了;另一方面,想与花家商量着,赔些银子,按下此事。
花满山指着谢子信,禀报道:
“东王,他就是那个黑心烂肚肠的保甲谢子信!”
杨秀清瞥了一眼,声色俱厉,喝道:
“给我拿下!”
亲兵当场就把谢子信给绑了。
谢子信一听是东王,顿时面如土色,吓得尿湿了裤子。
杨秀清随着花满山,来到厢房,看到花暗香的尸体,心中更是怒不可遏。
因为花暗香的容貌,真的是闭花羞月,沉鱼落雁,要比他昨日选的王娘胜出几倍。
至此,案子也没什么可审的。
谢子信哆哆嗦嗦,对所做的坏事供认不讳。
杨秀清早己听得不耐烦了,一挥手说:
“拉出去,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