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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咚——
鼓声悠长又沉闷，像是心脏在胸腔里跳动，将跳动的韵律传出很远。
穿着藏服的少女脚踏莲花，寻觅着大海深处更繁多的记忆碎片。
“阿姐——”
“阿姐——”
少女用藏语呼唤着她的寻觅之人。
忽然，在众多碎片的一角，几片碎片颤动几下，寻着呼声调转方向。
碎片的下方，银色的游鱼冒出水面，银色的眼睛盯着上方的碎片。
碎片中，扎着发辫更显成熟的少女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眺望对面大山上的巍峨佛宫，头顶彩色的经幡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小女孩手中的转经筒缓缓转动，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小女孩仰起被高原风吹得红红的脸：“阿姐，喇嘛说你是这一届的神女。”
“阿姐你好厉害啊！”小女孩的目光里满是对姐姐的崇拜与仰慕，“神女是雪山的神女，是不是还有吃不完的食物，穿不完的好看衣服，还能不受诡异的伤害呢？”
年幼的女孩还不懂世界的复杂和残酷，她只知道佛宫里的人都穿得好，吃得饱，不像他们这些下层人，总是饿着肚子，或是无声无息地被诡异收割生命。
她知道佛宫是雪山上最安全、最富饶的地方。
被叫做阿姐的少女摸摸女孩的头，眼里是当时的女孩所读不懂的复杂。
银色的游鱼倏忽弹跳出水面，张开黑洞一般的鱼嘴，咬向空中那片颤动的碎片。
碎片一个紧急闪现，躲开鱼嘴，丝滑地一个漂移，飞快冲向少女的方向。
“山海——”
少女目光如电，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大块碎片撞飞沿路的碎片们，气势汹汹地冲向她的方向。
少女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尖与碎片轻触。
霎时光华大盛。
裙摆自光芒中飘扬而下，一个虚幻的身影从光芒中飘落。
少女感觉被对方抚摸的面颊一片冰凉。
面前这张含笑的脸，是她心心念念想要再次见到的人。
“阿姐。”
她低声唤道。
阿姐目光祥和又欣慰，自家那个红扑扑着脸蛋在山野间到处耍的孩子，如今也是长成这副亭亭玉立的模样了。
“山海，你长大了。”阿姐喟叹道。
只是好可惜啊，她缺席了山海的成长。
山海也是贪婪地将阿姐的模样再次一寸一寸地刻进记忆里。
阿姐，永远停留在她最美好的那个年华，从此时光在她身上再也留不下痕迹。
“阿姐，我替你报仇了。”山海的眼里仿佛燃烧着火焰，“那只站在佛宫背后的诡异，和参与了这件事的喇嘛，我全都送他们下地狱了。”
“我己经成为了雪山的掌权者，从此之后，再也无人能欺我们弱小。”
她会为雪山上的每一个人，打造属于他们的净土。
在这片土地上，她不会允许任何一只诡异存在。
就算是人类，敢挥刀向自己人，敢跟诡异勾结，她也绝不会留手。
叛徒，就该永坠阿鼻地狱。
阿姐静静地注视着山海，她的身影忽然飘忽了一下。
山海从愤怒中回过神，慌忙抓住阿姐的手。
只是，她的手，穿过了阿姐的身体。
她抓不到阿姐。
阿姐悠悠一叹：“山海，你己经长大了，我未曾参与你的成长，也不会再参与你的未来，没办法给予你合适的建议。”
“只是山海，”阿姐的残影飘近山海，抱住她的头，轻轻在山海的头顶落下一吻，“我只希望你能保护自己。”
无论其他人类的命运如何，无论如今的山海让她感到多么骄傲，作为家人，她只私心地期望，那个年幼时总喜欢粘着自己的小女孩，能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可千万不要让屠龙者——”成为了恶龙。
这点最后的担忧，阿姐再也没办法说出口。
她的灵魂再也支撑不住，开始溢散。
山海眸光倏然凛冽，手中在鼓面上一拍。
咚！
阿姐溢散的灵魂蓦然凝滞，像是被硬生生暂停。
咚——咚咚——
“魂归——”
阿姐的灵魂开始不受控制地朝着山海手中的鼓走去。
哗啦！
就在阿姐的灵魂彻底进入鼓面前，一条银色的鱼从水中跃出，一口含住这轻飘飘的灵魂。
山海眸中杀气顿起。
她抬起手中的小鼓，像是感受到来者不善，越来越多的银鱼从海中探出头，将山海团团包围。
周围的记忆碎片像是被什么驱使，一道道音容笑貌此刻像是外放音响，360度将山海环绕。
而含住阿姐灵魂的银鱼，灵活地隐匿于同伴中，很快没了身影。
“等等！”
山海目眦欲裂，往前踏出一步，周围的记忆碎片蜂拥而上，凝聚成一道记忆风暴。
数不清的银色洪流从海面首上云霄，形成天地间蔚为壮观的一幕。
“谢哥，你看那个方向。”王富贵拿船桨指着冲天的银色洪流。
周围的记忆碎片也开始暴动，朝着水龙卷的方向飞去。
“富贵儿，和尚，往那个方向划。”谢祈安指着水龙卷的方向道。
“得嘞！你们坐好咯！”王富贵双手往船桨上一压，和无恙对视一眼，无恙同样做出摇摆的姿势。
船桨瞬间化身螺旋桨，嗖地一下划出老远，在黑沉的海面上留下一道显眼的白痕。
——
山海击碎一道水龙卷，水龙卷重新化作片片记忆碎片，从上空洋洋洒洒地落下，又以一种纠缠不休的架势，将山海裹挟其中。
山海心中越是急，面上越是冷肃。
手中的小鼓开始发出一声又一声似叹似怨似笑似哭的声音，让那些碎片的轨迹凝滞半刻。
山海正要趁这一空荡冲出去，脑子忽地嗡得一下。
她的视野不断变低，变低，一个笑颜如花的少女俯下身，抚摸她的脸庞。
然后维持着这个姿势，扭头像是对着什么人道：“阿爸，妹妹是叫吾见山海吗？”
“山海，我喜欢这个名字。”
男人粗粝又带着慈爱的笑声响起：“星野，你的名字阿爸也很喜欢。”
“喂。”
一道清朗的男声突兀响起。
吾见山海的脑海像是被大钟敲击，瞬间清明。
她像是躺在哪里，上方探出一张清俊至极的脸。
是那个道士。
道士扬起散漫的笑。
“又见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