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后山禁地的入口,像一头巨兽沉默张开的咽喉,黑黢黢的,吞噬着外面最后一点天光。
宋晓晓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这与她想象中看守森严的样子完全不同。
吴奇林苍白着脸,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一个字也没能再说出来,只留下一个近乎仓惶逃离的背影,迅速被浓得化不开的阴影吞没。
宋晓晓独自站在那阴森的入口前,山风卷着刺骨的寒气,吹得她单薄的衣袍猎猎作响。
大师兄方才那番断断续续、字字泣血般的话语,此刻还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带着不祥的回音。
“西师叔……危急……妖力反噬……唯有你的上古冰灵根……压制妖化……禁地入口……”
每一个词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剧痛。
妖力反噬?妖化?
这些字眼陌生得可怕,却又带着一种让她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恐惧。
她不敢细想,更不愿相信。那个永远挺拔如松、强大得仿佛能劈开一切阴霾的师傅,那个会不动声色牵她手、会在危急时刻毫不犹豫挡在她身前的师傅,怎么会……和“妖”这个字扯上关系?
心口像是被巨石狠狠擂中,闷痛得让她几乎喘不上气,眼前阵阵发黑。
她死死咬住下唇,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尖锐的刺痛勉强拉回一丝溃散的神智。
不管怎样师傅还在里面!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带着浓重土腥和莫名腐朽气息的冷冽,那气息冰冷刺骨,呛得她喉咙发紧,却奇迹般地让她混乱的心绪强行沉淀下来。
不管他是人是妖,那是她的师傅,是她真正爱着的人。
没有半分犹豫,她抬脚踏入了那片浓稠如墨的黑暗。
脚下是冰冷湿滑的石阶,一首向下,向下,仿佛要通往大地的脏腑深处。
越往下走,空气越是粘稠滞重,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霸道地钻进鼻腔
——浓烈刺鼻的血腥气如同铁锈,冰冷刺骨的寒气仿佛能冻结骨髓,更深处,还缠绕着一股若有似无、却令人本能地毛骨悚然的腥甜。
通道尽头,一扇沉重的石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幽微的、仿佛来自九幽之地的冷光。宋晓晓的心跳如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膛。
她伸出手,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轻轻推开了那扇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门。
寒气如同有生命的活物,瞬间扑面而来,激得她裸露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眼前的情景,让她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刹那彻底冻结。
密室空旷得令人心悸。
中央,一方巨大的寒玉床散发着幽幽的惨白光芒,成为这黑暗空间里唯一的光源,却冷得没有丝毫温度。寒玉床上,蜷缩着一个身影。
那是唐柏轩。
他痛苦地蜷缩着,半边身体——从狰狞的右臂,到脆弱的脖颈,甚至爬上了半边曾清俊无俦的侧脸——被一种暗沉、粗糙、如同千年锈蚀铁片般的丑陋鳞片所覆盖。
那些鳞片边缘参差,在寒玉幽光的映照下,折射出冰冷、污浊、令人绝望的晦暗光泽。
鳞片下,肌肉在剧烈地、无意识地痉挛、抽搐,每一次抽动都牵动着那些丑陋的附着物,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在死寂的密室里无限放大,如同钝刀刮骨。
他破碎的嘶鸣压抑在喉咙深处,低沉,沙哑,饱含着非人的痛楚,仿佛灵魂正在被地狱之火一寸寸焚烧。
宋晓晓的脚像是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眼前只有那寒玉床上挣扎的、布满锈色鳞片的躯体。
那个强大到足以令整个修仙界侧目的男人,此刻像一件被暴力扭曲、濒临崩坏的残破玩偶。
就在这时,那蜷缩的身影猛地一颤,似乎感应到了爱人的气息。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宋晓晓的呼吸瞬间停滞。
那双眼睛……那双曾经清冷如寒潭、深邃如星海的眼眸,此刻一只尚能看出属于唐柏轩的轮廓,却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涣散,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和混乱。
而另一只,则完全被爬升的鳞片和皮肤下扭曲鼓胀的暗紫色妖纹覆盖,缝隙里透出的,是一线冰冷、浑浊、毫无人性的暗红幽光!
那非人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宋晓晓的心脏。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窜遍西肢百骸,让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滚……”
一个仿佛从地狱最深处挤出来的单音,从那覆盖着鳞片的喉咙里艰难地溢出。
唐柏轩仅剩的那只尚算清明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里面翻涌着的比身体痛苦更深沉、更令人绝望的眼神,是赤裸裸的自厌,是害怕被她窥见这最不堪模样的、深入骨髓的自卑!
“师傅!”
“……别……看我……”唐柏轩用尽力气,试图扭开头,躲避她惊痛的目光,鳞片摩擦着冰冷的寒玉床,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这……肮脏……模样……滚……快滚开啊!”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咆哮出来,带着绝望的愤怒和自我唾弃。
唐柏轩猛地抬起那只覆满鳞片的右臂,似乎想驱赶她,却又在半途无力地垂下,重重砸在玉床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更多的暗红血丝从鳞片缝隙里渗了出来。
那声嘶力竭的“滚开”,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宋晓晓的心上,比看到师傅妖化的模样更让她痛彻心扉。
什么妖化!什么丑陋!什么血脉!
在她宋晓晓眼里,这寒玉床上痛苦挣扎的,从来就只有一个身份在父亲离开后,她最在意的男人。—
“滚啥子滚!”一声带着浓重哭腔、却异常川音猛地炸响在死寂的密室里,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蛮横和心
在暗处宗主冰冷审视的目光中,在唐柏轩惊愕绝望的注视下,宋晓晓像一颗扑火的流星,猛地冲了!
她根本不管那鳞片是否冰冷刺骨,是否污秽丑陋,张开双臂,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抱住了寒玉床上那具半人半妖、剧烈颤抖
的身躯!她的脸颊,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湿漉漉的泪水,毫不犹豫地贴上了他脖颈处那粗糙、冰冷、覆盖着暗沉鳞片肤!“是不是痛的很?我帮你,你说,我要哪门做?”子!宋晓晓
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微弱的体温和全部的生命力都灌注进这具冰
冷的躯体里。温热的泪水不断涌出,浸湿了那暗沉丑陋的鳞片,顺着鳞片的着的顽石。
被唐柏主体在她抱住他的瞬间,僵硬得像一块万载玄冰,每一片鳞甲都似乎竖立起来
,充满了抗拒。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嗬嗬”声,那只尚能视物的眼睛死死瞪大,里面是翻江倒海的震惊、茫然,以及更深、更浓烈、几乎要将他撕裂卑和恐惧。
她看到了!她看到了他最不堪、最污秽、最想
永远埋葬的一面!为什么还不逃?为什么还要靠近?为……要抱他?
“你……你……”他破碎的身音抖得不成样子,被鳞片覆盖的半边脸下,肌肉扭曲着,想要挣脱,却虚弱得连推开她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