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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见
天域，穹顶。
“父亲......那是什么......”
约莫三四岁模样的女童，遥指天边恍然浮现的巨大光门，摇了摇父亲的手，好奇的问道。
年幼的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已父亲此刻如纸般苍白的面容，只能感受到父亲的手......似乎在颤抖。
“那是......天门......”
天门——天域之中所有修士的最终目标。
只有突破极境，踏入天门，修士们才能真正超脱于世，成为真正的......神！
可现在，天门乍现，男子看着那天门，眼中却被惊恐充斥。
因为他清楚的看见天门的门楣之下，正整整齐齐悬挂着三具尸体！
微风轻拂，三具被削去手足的尸体衣襟轻舞，如同晴天娃娃般，迎风轻轻摆动......
光门中央，乌泱泱的金光人影面视前方。
注视着那身着粗布麻衣的男子。
而男子，目光却始终放在那三具尸体上，面无表情。
他的右手，还握着一串还没来得及打开纸衣的糖葫芦。
见男子没有任何举动，光门中人影攒动，一道仿若洪钟般的声音，随着圣洁的光芒缓缓传出——
“顾风！汝也应晓，汝为神，无思无念，无情无惧，无怒无喜，随吾等离开，才为汝之出路！”
“不错，汝本为神，为何还执迷不悟？吾奉劝汝速速归位，免受灾厄之苦！”
“汝擅自叛逃天庭，受到凡人蛊惑，已叛离神道，念在汝乃初犯，跟随吾等返回天庭，汝过往之罪，可既往不咎......”
“不错，蛊惑汝之罪人，吾等已降下神罚，令其魂飞魄散，永世不得再入轮回......”
“......”
顾风没有理会那些光门中传出的声音。
只是在飞向那三具尸体的同时，撕开冰糖葫芦的纸衣，将第一颗轻轻掰下，送入了自已的口中咀嚼起来。
糖衣破碎，山楂的酸涩逐渐涌出。
本该没有味觉的他，却在此刻知晓了冰糖葫芦的滋味......
恍惚间，记忆之中的画面缓缓浮现——
“哥哥，哥哥，你看，这就是阿妹最喜欢吃的冰糖葫芦，肯定很好吃......”
说罢，记忆中的阿妹露出足以扫除一切阴霾般，明亮的笑容。
向他伸出那一双稚嫩的小手。
被冻的通红的小小手中，却紧握着一大串刚打开纸衣的冰糖葫芦。
“阿娘说了，冰糖葫芦的第一颗，要给最亲的亲人吃......可阿妹实在是没忍住，吃了第一颗。”
“这样吧，哥哥，下一次阿妹再给你吃第一颗糖葫芦，可以不？”
傻傻的小姑娘，明明自已馋得不行......
却还惦记着——自已并未将第一颗冰糖葫芦，留给一个毫无味觉的哥哥......这件事。
不知是在回应记忆中的阿妹，还是单纯的喃喃自语：
“不好吃......外面甜，里面又涩又酸......”
“明明不好吃，可为什么......你会喜欢吃呢，阿妹？”
飞到那女童的尸骸跟前，顾风轻轻抚摸着那早已冰冷，不复以往温暖的脸蛋。
只可惜，那个喜欢跟在身后，喊自已哥哥的阿妹，却再也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阿妹，答应你的冰糖葫芦，我带回来了，这次......是你失约了......”
言罢，顾风再掰下一颗冰糖葫芦，想要将其送入那具尸骸的口中。
可才刚拨开阿妹那惨白的嘴唇，黑色的血液却从她嘴角流出。
拿着冰糖葫芦的手轻轻一颤，再也无法寸进半步。
空荡荡的嘴里，除了血液之外，什么都没有。
无论是牙齿还是舌头，全都消失不见！
这是......为什么？
顾风那毫无波澜的内心，第一次体会到了噬骨蚀心般的疼痛。
“此女渎神，处以剜舌碎齿之刑！”
似是在为顾风解释般，光门中的声音再度响起。
声音传入顾风耳中，动作停滞的顾风，再次恢复了动作。
将那颗拿下的冰糖葫芦送入尸骸口中。
可就连顾风自已也没有发现，他那的双手正止不住地颤抖......
“顾风，吾等念在汝乃初犯，跟随吾等回到天庭，一切过错，既往不咎，甚至可以给予汝一刻钟，来和这卑劣世界的蝼蚁告别。”
声音圣洁，如同天降恩赐般，蛊惑着人心，让人无法拒绝他的条件。
只不过......仅限于人！
“告别......亲人都没了......我又能向谁告别呢？”顾风低声呢喃。
恍惚间，曾经和阿妹一家三口的幸福时光也涌上心头。
兀的，令那些光门中的神明始料未及的一幕出现——天降无尽血雨，将天门所散发的圣洁光芒，瞬间摧毁！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了那些神明措手不及。
“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会突然天降不祥之兆？”
“不知......”
“......”霎时间，所有神明之间，议论纷纷。
显然，这天降凶兆令他们为此担忧不已。
顾风抬头，任由血水洗刷着他的身躯，洗涤着他的心灵。
血水滴落在他的眼眸，顺着他的眼角流下，仿如真正的血泪。
“你们说......神本无情，我是这样......那你们，是否也是如此？”
面无表情的顾风轻声道。
“正是如此，顾风，快随吾等返回天庭，下界不宜久留！”
从光门中传来的声音充满了焦急，如果顾风执意停留在此，他们不介意再次采取强硬的将其带走！
“是吗......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无情！”
话音落下，血雨在其身侧汇聚，逐渐化作一柄通体透明，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血色之刃！
“顾风！汝要做甚？！”
光门中的金色人影发出惊呼！
显然，顾风的举动完全不在他们的预料。
与此同时，顾风终于将目光看向光门之中的金色光影，轻声道：
“我，什么都不做，只不过，今日过后......这天下......再也无神！”
顾风说罢，脚踏虚空，双眸一片猩红，向着光门之中的人影缓步走去——
“你们，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吗？”
......
......
......
七万年后。
天域，妖界，天狐城——
满脸络腮胡的壮汉，正坐在顾风身前。
身着玄青色道袍的顾风，手拿一只翠绿色墨笔，等待着“生意”上门。
“大师，你不要写的太过文绉绉的，不然我以后找营生都不好找。”
“放心，我都是用的白话，保证你满意。”
顾风淡淡说道。
“......那也不行，全用白话，岂不是显得我很没文化，万一别人觉得我是个杀鸡屠狗之辈怎办？”
络腮胡壮汉思虑半晌，摇摇头道。
顾风仔细的打量了眼前的络腮胡壮汉——
酒糟鼻子，肥脸赤红，横披着衣服，腆着肚子。
这......不正是屠户的长相模板吗？
虽然要用文字粉饰他一番，有些困难，但这对顾风而言，并不困难。
“没问题......”
话音刚落，顾风立即挥动手中的墨笔。
不足一炷香的时间，一纸书信便完成——
“一共一两银子，看在你我初见的份上......便宜你一些，五文钱便......”
“可”字还没说出口，一旁的吵闹声却打断了顾风的买卖。
却见数十个体格健硕，皮肤黝黑的男子，似乎围着什么东西，吵闹不止......
“岂有此理，这些人也太无法无天了！”
络腮胡壮汉拍案而起，一把将顾风的书案拍碎。
同时，悄然将顾风写好的书信揣入怀中，装作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向着那几个男子走去......
看着自已那破碎的书案，和被顺走的书信，顾风拿起身旁的算盘：
“墨笔——一文，书案——一钱银子......”
与此同时，络腮胡壮汉已然来到几人身前：
“住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欺负一只......”
壮汉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楚楚可怜的化形狐妖，接着说道：
“......小母狐狸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冲我来啊！”
闻言，围在四周的男子用鄙夷的目光凝视着那络腮胡壮汉，领头的独眼光头男缓缓道：
“xd，我们虽然是劫色，但我们还是有底线的，我们不对男人出手，而且还是男人味这么重的家伙。”
男子看了看壮汉的络腮胡，和大肚子，一想到要是和他......一股恶寒瞬间涌上心头。
“是啊，大哥说的不错。”
一旁的小弟附和道。
看到那些家伙的反应，络腮胡壮汉知道，这些兲犊子误解了他的意思。
揉了揉自已紧蹙的眉心，只见他说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想欺负她，有本事先过了我这一关。”
说罢，壮汉向前踏出一步，拦在小狐狸和那些男子之间。
“这几个家伙，看起来都不咋壮实，多半我一个人就能解决......这下不仅营生有了着落，还省了笔钱，舒坦~~~”壮汉心中暗忖，赞叹着自已的智慧。
要是自已英雄救美成功，名望和利益不就随之而来了吗？
有了名望和名利，营生不就自已找上门了吗？
到时候不只是屠户，自已说不定还能成为别人的家丁。
在这天狐城也拥有自已的一席之地。
只可惜......这这终究只是他的幻想......
迎面而来的强劲肘风，却打破了他的幻想。
刹那间，鼻骨碎裂的声音响起，壮汉应声口吐鲜血，倒飞而出。
在空中旋转两坤半圈后，才深深嵌入地面，砸出一道深坑。
激起阵阵尘烟，生死不知。
而顾风才刚写完的书信，也因那一肘风的余威碎成了徐徐飘落的碎纸雨。
“......嗯，好吧，少收你五文钱......”
看了一眼飘零的碎纸雨，思虑半晌，顾风拨开算盘的一颗上珠，淡淡道。
至于一旁的几人，看着倒飞而出的壮汉，拍马屁道：
“真不愧是牢大，才刚刚踏入炼体期，一肘之威，竟恐怖如斯~~~”
“是啊，牢大天赋如此妖孽，今年不过八岁，便已炼体，想必不出五年，便可晋入炼气，踏入妖孽之列！”
“那可不，这百万年来，都未曾有人成神，牢大绝对能打破魔咒，一举成为世上唯一的神！”
对于他们的赞赏，被称为牢 大的男子很是受用，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
“诶~~~谬赞，谬赞，虽说我......的确是很强，但这种人尽皆知的事，就不要说了，低调，低调。”
与此同时，眼见想要帮助自已的壮汉倒下。
其他围观的人，似乎也被那男子的一记肘击所震慑，根本不敢上前。
耷拉着耳朵的小狐娘，最终只好将视线放到一旁拿着算盘的顾风身上。
泪水在她那粉色的眼眸中打转。
她不知道自已还能坚持多久......如果......她失败的话！
就在此时，似乎终于算出了结果，顾风的视线终于从算盘上移开。
看了一眼那个昏迷的壮汉，顾风挡在了那小狐娘的身前。
“怎么？你也要替那个奴隶出头吗？”
春风得意的牢 大，看着身形单薄的顾风，不屑笑道。
“公，公子，他们，他们很危险，快，快走......”
衣衫褴褛小狐娘拖着疲惫的颤音，向顾风说道。
却见顾风巍然不动，只是淡淡指向一旁坑里昏迷的壮汉：
“一共十两银子，他现在付不了了，既然是你出的首，那就由你来付这个钱吧，现金还是支付鸽？”
闻言，牢大不禁嗤笑一声，看向顾风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土包子，我现在可是修士，交易货币可是灵石，银子又是什么......”
“抱歉，灵石我可不缺，我只要银子。”顾风淡淡道。
眼见顾风神情冷漠，丝毫没有将自已放在眼里。
见此，牢大即使知道自已的任务，却还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老子说......你是聋子，还是傻子？”
“老子说了：老子是修士！是天狐城内数十年难得一见的修士！？知道吗？”
“像你这样的凡人，老子杀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轻松，你知道不？”
闻言，顾风依旧云淡风轻，抬起手中的算盘，默默添上了一颗上珠。
见顾风竟然如此不给自已面子，一时间老大怒极。
他身形微晃，朝着顾风扑去。
“轰~~~”
就在此时，一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在他冲向顾风的瞬间，不知从哪飞来的一拳，直接砸在他的脸颊上。
“砰！”
牢 大整张脸立刻肿胀起来，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你......你敢打老子？！”
牢 大捂着自已肿起的右脸，一脸惊惧的说道。
闻言，拿着算盘的顾风眉头微蹙：
“你在说什么？我明明一直站在这里，不曾移动分毫啊，怎么会打你？"
听到这句话，牢 大愣住了。
是啊！他一直在这里站着啊，自已又怎么可能被这个瘦弱的小子，一巴掌差点扇成飞坤了呢？
难不成是......刚才有人出手帮他？
就在牢 大还在思考的时候，一旁的小弟却率先打断了他的思绪：
“牢，牢 大，他，他刚刚的的确确是动也没动过......难道说牢 大又要干以前的老本行——碰瓷吗？”
“......你，你说什么？！”牢 大气得浑身哆嗦：
“我什么时候碰过瓷？”
“老子做人光明磊落，落落大方，方滋未艾，艾滋......”
就当老大还在描述自已伟大形象的时候。
一向古井无波的顾风，却是抬头遥望天边，面色微凝。
似乎......有什么东西，来了！
至于牢 大，在一阵越描越黑之后，也是放弃了挣扎，看向顾风的眼眸中充斥了怒意。
即使时刻铭记着自已的任务，他也无法压制心中的怒火。
“不说了......至于你这个凡人！给我去死吧！”
话毕，牢 大抬起自已的右手，开始蓄力。
他刻意放慢自已蓄力的速度。
为的就是——让眼前的凡人，品尝那死亡来临之前，极致的恐惧。
“凡人就要有凡人的态度，修士不可辱，你还是下地狱去忏悔吧！”
只不过......
牢 大话音刚落，却见顾风随手一挥——
天狐城的天地灵气汇聚间，随之化作一道磅礴澎湃的灵气洪流，形成龙头虚影。
仅仅只是眨眼间，便将口出狂言的牢大炸成一团血雾！
由于事情发生的实在过于突然，一旁的人们看着这不切实际的一幕，目瞪口呆。
“正如你所说一般，辱我，该杀......”
本来还想再玩一会儿的顾风，丢开手中的算盘，转过身，看向一脸惊愕的粉毛小狐娘：
“时间不多了......我只问你一句，你愿意成为我的弟子吗？”
说罢，顾风向小狐娘伸出了自已的手，等待着她的回应。
这莫名其妙的话，让小狐娘呆愣片刻。
可那也仅仅只是片刻。
“我......真的是我吗？我也能成为仙人的弟子？”小狐娘弱弱问道。
“嗯，是你。”
“成为你的弟子......能吃饱饭吗？”
“当然。”
回过神来的她，用尽全身力气，点了点头。
“好。”
顾风将手轻轻搭在小狐狸头上，另一只手捏碎玉符。
金光迸发，将一人一狐包裹在其中。
待金光消散......
愕然的一幕出现——
顾风和那衣裳褴褛的小狐娘依旧还在原地......
“咳咳，出现了一点儿小意外。”
顾风略显尴尬地咳嗽几声，试图掩饰这突如其来的情况。
他又一次捏碎玉符，金光闪烁间。
同样的尴尬景色再次上演——
依旧没有任何移动的迹象。一人一狐依旧还在原地......
顾风和小狐娘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一人一狐皆有些摸不清状况。
“这，传送玉符......可能因为太久没用过，所以失效了，你先别急......”顾风向小狐娘解释道。
闻言，小狐娘欲哭无泪。
“这家伙......看起来倒是很帅，但为何总觉得他有些不靠谱呢？直接传送不就行了吗？为何非要用传送玉符呢？”小狐娘心中暗忖。
就在她怀疑——眼前的家伙究竟是不是真正的魔界界主之时。
下一瞬，顾风从怀中掏出数十块传送玉符。
“好，这下应该就没问题了......”顾风喃喃道，同时，将那数十块传送玉符同时捏碎。
霎时间，璀璨的金光爆发，而这一次——
金光消散之后，传送玉符终于成功发动，那一人一狐也终于消失不见。
“这，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不，不造啊，就眨眼的功夫，牢大就没了......”
“你，你刚刚吹得那么猛，你怎么不去为牢大报仇？”
“这不废话？那小白脸......啊，不，那位仙师大人，明显不是我们这种档次的小喽啰能对付的啊！”
一时之间，天狐城内目睹这一切发生的人妖，皆议论纷纷，他们的眼眸中只剩下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似乎，还有......一丝淡淡的寒意！
就在此时，一个路过的路人甲，默默接住了一片飘零的雪花。
不对！这哪里是什么寒意，四季如春的天狐城居然......
下雪了！
待众人发现异常之时，薄薄的冰雾浮现，笼罩了整条街道。
仅仅是眨眼间，街道便被冰雪所覆盖，所有的行人也化为了没有生命气息的冰雕。
仿如一件件浑然天成的艺术品。
下一刻，在那冰雾中，容貌倾城，气质非凡的女子踏空而来。
她一袭白衣胜雪，如同一朵高洁的雪莲。
双眸明亮，宛若夜空最闪亮的星辰。
只见她微微抬眸，看了眼下方早已被冻成“冰街”的天狐城，面若寒霜：
“师尊，我......又来迟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