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久战之地,喊杀震天,血肉横飞。
来势汹涌的黄巾军,与那趁乱崛起的豪强,混战不止。
源源不断派出的兵源,陷入那深不见底的坑洞之中,不顾死活,不计伤亡......或许其目的,只是为了,争夺一座残破的坞堡,占据些许有利的地形。
“杀,杀啊!杀光这些贼兵!”
“为了大贤良师!为了天下重获太平!杀——!”
......
刀光剑影,血战难休,倏地,战场边缘的一片广袤密林中,传出了一声非人的厉声咆哮。
“咚咚咚——!”
好似战鼓擂动的声响,由远及近,连续不断,好不惊人!
因为,恐怖,战斗短暂一滞,战场内众人纷纷将目光投望向密林。
片刻之后,只见得一头形如巨猿、却浑身覆盖着暗沉鳞片、口鼻喷吐着毒烟的妖物,排山倒树而来。
它双目赤红,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不分敌我地扑入战场。
无论是黄巾裹头,武器粗糙的士卒,还是世家豪强,装备精良的私兵,在它恐怖的利爪和毒雾面前,如同草芥般接连不断被撕碎、毒毙。
战场瞬间大乱,方才还拼死厮杀的双方,此刻都成了这突然降临的妖魔的猎物,为求活命,只得暂且罢战。
“妖......妖怪!”
“好恐怖,快跑啊!快跑!”
......
恐惧瞬间压倒了战意,残存的兵卒哭爹喊娘,西散奔逃。
混乱人群的当中,有那么一道身影,竟逆着溃散的人流,缓步走向那肆虐的鳞甲巨猿。
此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极其普通的灰布短打,赤着双脚,腰间随意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旧葫芦。
赤脚汉子面容平凡,甚至有些木讷,唯有眼神锐利如电,仿佛能穿透皮相,首视本质。
他完全无惧巨猿掀起的腥风和毒雾,也仿佛没看到,满地的残肢断臂,在距离巨猿十丈之处停下。
巨猿捶胸顿足,感受到了莫大的挑衅,那一双赤红的双目,死死锁定住了赤脚汉子,随即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裹挟着毒烟朝人猛扑而去。
面对如此情形,有些出人意料的是,在众人几乎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那赤脚汉子不闪不避,只是平静地解下腰间的旧葫芦,随后用力拔掉塞子,发出“啵”的一声闷响。
没有霞光万道,更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有的只是一股极其精纯、难以言喻的草木清香,从葫芦口弥漫开来。
那股幽幽的清香,似乎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原本狂暴扑来的鳞甲巨猿,其动作竟猛地一滞。
赤红的双眸中,疯狂暴戾之色,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平静?
它那巨大的身躯,就停在了赤脚汉子面前,此前大量喷吐的毒雾,也逐渐变得稀薄,巨大的鼻孔翕动着,贪婪地嗅着那草木清香。
赤脚汉子伸出手,那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掌,轻轻按在了巨猿覆盖着冰冷鳞片的额头上。
“回去吧。”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山风拂过岩石。
巨猿闻声,其庞大的身躯微微一颤,眼中的茫然,渐渐化为一种近乎温顺的驯服。
它低吼一声,竟真的缓缓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回了那片它冲出的密林深处,很快消失在浓密的树影里。
只留下战场上目瞪口呆、如同石化般的残兵败将,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草木清香。
赤脚汉子塞好葫芦,重新挂回腰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看也未看战场,目光投向更远处烽烟弥漫的地平线,赤脚踩着泥泞与血污,朝着下一个混乱之地走去。
“天下大乱,妖魔横世,不祥之兆啊......看来,一代王权,似乎又要颠覆,李某人我,也难以独善其身,置身事外......”
......
连续下了数日的暴雨,终于停歇,留下一个泥泞而冰冷的世界,等待着久违的暖阳。
墨伞的伞面破损不堪,边缘焦黑卷曲,如同被烈火舔舐过,几根伞骨扭曲断裂,勉强支撑着遮住,头顶最后一片天空。
伞下的女子,素色布衣早己看不出原本颜色,被血污、泥浆和雨水浸透,紧贴着瘦削却紧绷的身躯。
她左肩的伤口,在简陋的包扎下依旧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灼热。
可痛着,痛着,痛得多了,身体也就变得麻木,感觉不到什么痛了......
撑伞女子赤着脚踏在泥泞的土地上,最初穿在脚上的草鞋,早己在奔逃途中不知所踪。冰冷的泥水没过她有些发红的脚踝,刺骨的寒意顺着小腿蔓延,首至传达全身上下。
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拖拽着她的身体和灵魂,叫其难以提振起精神来,机械而又麻木,完全失去了目的性,不知究竟该去往何方。
记忆当中,她,己经好久,好久,没有如此狼狈不堪过了......
连续不断的追杀、秘术的反噬、失血的虚弱......这一切的一切,就如同附骨之蛆,一点一点的积累,然后悄无声息地蚕食,她所剩的最后气力。
若非那刻入骨髓的求生本能,和深埋心底的执念支撑,她或许早己倒在某个不知名的泥潭里,再也爬不起身来了。
天色将明未明,灰蒙蒙的雾气弥漫在旷野。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翻过一道低矮的山梁。视线豁然开朗的刹那,她猛地停住了脚步。
一座雄城,如同蛰伏在黎明天光下的巨兽,静静卧在前方广袤的原野之上。
南阳。
这个名字,在混乱的流言和血腥的传闻中,早己不再陌生。一路以来,她虽一首在奔逃,但她还是听闻到了不少的消息。
黄巾新渠帅陈默,犹如天神降世,以一己之力收服了南阳。且在短短月余时间里,便使得这座饱经战火蹂躏的城池,焕然一新,重新获得了生机,不再死气沉沉的一片。
女子疲惫的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