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府外。
“巴女骑牛唱竹枝,藕丝菱叶傍江时。”
“不愁日暮还家错,记得芭蕉出槿篱!”
叶时安双手背于身后,口中轻声哼唱着西川的巴女歌。
虞归晚一袭紫衣男装,立于他的身侧,英姿飒爽。
“大人,京兆府衙役在里,左金吾卫在外,这杜府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皇甫渝将一切部署好后,快步走到叶时安的面前,恭敬汇报道。
此时此刻的杜府,已经被围得跟铁通一般。
唯一留下的仅有一个正门。
“好。”叶时安点点头,笑道。
“叶国公,你这是要作甚?”
“带兵前来围本官府邸,摆出如此阵仗,可是要抄家啊?”
人未到声先至。
大理寺卿杜砚初咆哮般的质问,从府邸内呵斥而来。
十息过后,才大口喘着粗气,姗姗来迟。
脸上尽是出离的愤怒。
杜砚初怎么也没料到,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在这京师长安之中,姓叶这混蛋玩意儿,竟敢公然兵围他的府邸。
“抄家?”
叶时安淡然一笑,耸耸肩,说道:“本公倒是有这个想法,只不过还没这道圣旨.....”
“杜大人怕是得再等等!”
言语之中,满是惋惜。
但凡叶某人有这道圣旨,就不是陈兵杜府之外。
而是直接带着冲进去,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开始大发横财,中饱私囊。
“那你带兵前来,究竟意欲何为?”杜砚初面色铁青,抬手指向叶时安,厉声质问道。
叶时安上前,径直拍开那指着自已的手指,与杜砚初面对面而立,笑道:“本公只是觉得永昌侯,昨日在殿上说得很有道理....”
“整个长安都抓不到杜栾唐,恐怕有极大概率是被你杜大人给窝藏起来了!”
“谁都知道,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还请杜大人配合办案!”
窝藏二字,咬字极重。
从破案缉凶的角度而言,人不可能凭空产生,自然也不可能凭空消失。
在多方势力,不遗余力地搜捕之下,却依旧不见人影,那就只能说明,是有能量极大的人将他藏起来了....
而首当其冲被怀疑的,除了杜栾唐的家杜府,还能有哪儿呢?
“还请杜大人配合办案!”
围在杜府四面的军士衙役们,声如洪钟,齐齐附和道。
看似请愿,实则威胁。
杜砚初被震得心头一颤,咬牙稳住身形,开口道:“叶国公你亦是雍州牧,可知我大周律中,私闯官邸乃是重罪!”
私闯民宅有罪,私闯官邸更是罪加一等。
无论出于脸面,还是其他方面,杜砚初都不可能轻易让他进府搜人。
“当然。”
叶时安颔首,应道。
顿了顿,话锋一转,又继续道:“可这不都是为了办案嘛?”
“杜大人也是掌管刑狱的主官,精通律法,会通融的对吧?”
说着,不退反进,又再度上前一步。
气势陡然拔高。
师之夷长以制夷,这种软刀子扣帽子的方式,将这位大理寺卿架住,叶某人亦是手拿把掐的。
杜砚初目光阴寒,直勾勾地迎着叶时安的目光,反问道:“看来叶国公你是很有自信,能在本官府邸中将人搜出来咯?”
“更是笃定本官包庇了栾唐?”
杜砚初亦是寸步不让,将数十年的官威给展现了出来。
他很清楚,此时此刻的现在,就是拼的气势与内力....
若是虚了一点,就会被面前这混蛋扑上来啃食。
“不搜搜谁又知道呢?”
叶时安挑了挑眉,淡然一笑,开口道。
顿了顿,又补充道:“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字里行间,皆是无与伦比的自信。
好似吃定了,杜栾唐必会藏在杜府一般。
“你若是什么都搜不出来,本官定然参你一个私闯官邸,滥用职权之罪!”
杜砚初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沉声道。
随即,侧了个身子,做出请的手势,“请。”
军士与衙役留在了府外,皇甫渝等人以及少部分的亲卫随叶时安,在杜砚初的作陪引路下,踏入了杜府内。
“京兆杜氏不愧是千年世家望族,这府邸就是奢靡啊!”
叶时安环视府内的亭台楼阁,一阵咂舌,戏谑道:“看看这庭院,看看这珍惜林木,这名贵花草,还有这些修为不俗的门客护卫....”
说着的同时,手指一一指过,最后停留在那些满目凶光、严阵以待的合道境、化凡境的门客之上,转头看向杜砚初,似笑非笑,问道:“不会一言不合,就冲上来砍本公吧?”
故作胆怯忧虑姿态。
俨然一副极其欠揍的挑衅模样。
好似盼着这些人,按耐不住冲上来一般。
“叶国公多虑了!”
“本官府上的护卫,都是知礼守法的良民....”
杜砚初闻言,一挥衣袖遣退了那些修为不俗的门客,强行挤出一丝笑意,回道。
心中却是骂骂咧咧:你当老子不想砍你这贱人啊!
问题是虞归晚就守在旁边,外面还有左金吾卫与京兆府....
“儿郎们去吧,搜仔细些!”
叶时安摆了摆手,漫不经心地说道。
“是。”
亲卫们齐声应道。
随即四散而去,开始依令搜查。
杜砚初见状,面色阴郁,却不敢多言。
“来都来了,闲着也是没事,咱们也正好逛逛杜大人的府邸,好好欣赏一番大世家的底蕴.....”
叶时安搓了搓手,嘴角微微上扬,笑道。
俨然一副放松愉快的模样。
好似并非来搜查,而是旅游观光的一般。
“下官也正有此意。”皇甫渝见状,配合道。
叶时安领头走至内院里堂,直接坐在了主位,拿起不远处摆放的一支瓶子,略作把玩后,笑问道:“皇甫,你说这纹路精致的青花瓷瓶,能价值几何?”
“下官斗胆猜测,如此工艺的青花瓷瓶,还有些年头了,怕是能抵下官好几年俸禄了.....”
皇甫渝端详一番,说道。
京兆府尹若是不算收受的好处贿赂,以及家中产业收益,其实每年来自朝廷的俸禄,也就八九百余两而已。
而那能被摆在杜府堂内的青花瓷瓶,自是价值不菲的。
少说也得值个三四千两。
而且,上面还有来自大家的雕花,只会更高。
“啪!”
只听得一声清脆响起,那片刻前还完完整整的青花瓷瓶,瞬间砸在地面上,化作了一滩碎瓷片。
“不好意思,手滑!”始作俑者的叶时安,瞥了一眼地面,故作歉意模样,说道。
“无妨!”
“一个瓷瓶而已....”
杜砚初咬牙,风轻云淡道。
“啪!”
但话音刚落,却又再次响起了一道清脆声。
“哎呀呀,本公这手又滑了....”
叶时安翘起腿,装模作样道:“多价值不菲的瓷器啊,就这么成碎片了!”
顿了顿,又继续道:“杜大人,你说个价,本公赔给你.....”
装你娘呢!你他娘就是故意的!.....杜砚初目睹这一幕,强行摁下胸中滋生的火气,强颜欢笑道:“不打紧,几个瓶子罢了!”
“叶国公别伤到手才是!”
话虽如此说,但实际上却是恨不得,这些碎瓷片赶紧割死这个贱人!
这些都是他辛辛苦苦搜集来的古董瓷器呀,就这么被狗给糟蹋了,心头都在滴血。
叶时安笑了笑,夸道:“要不说京兆杜氏,就是家大业大呢.....”
就在这时,被派去搜府的军士们,陆续回来了。
“大人,没搜到!”
“大人,没人!”
“大人,没有踪影!”
......
杜砚初见这些人一无所获,顿时就来了精神,冷笑道:“叶国公,你的人搜了这么久,可是什么都没搜出来啊!”
“本官可窝藏了我儿?”
叶时安摸了摸眉毛,感慨道:“居然还真没有....”
“倒是本公冤枉了杜大人!”
“惭愧惭愧呀!”
说着,站起身来,假惺惺地拱了拱手。
“叶国公,那就等着明日本官参你吧!”杜砚初冷哼一声,沉声道。
但话音未落,门外就冲进来了一个军士。
“报!”
“禀州牧大人,杜...杜栾唐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