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时光结束后,楚炀与黎云二人回到办公室已经是晌午一点钟了。
刚一推开门,就看到了一个梳着干练齐耳短发身着正装的女子正坐在楚炀的办公桌后面查看着资料。
“你......”
不经允许与汇报是不能随意翻看资料的规矩在,楚炀刚要说些什么,黎云立刻拉住了他的手腕,而后笑盈盈地走上前去说道:
“您来的比咱们想象中的要早了一些呢。”
她微微抬起头看了黎云一眼,而后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身来说道:
“那你可以把想象的功夫多用在任务上,这样的话也算是给我省了不少麻烦......”
说着她还瞥了楚炀一眼。
“我想我已经不需要再重复文件中的命令了,你们二位是我最后前来拜访的,也是第一个把我晾在这里半个小时的......同事。”
“啊?哎呵呵,这事可太不好意思了,我们这两天一直都在尽职尽责地查案,昨天没休息好,今天早饭也没有来得及吃,这不出去吃了饭,没想到您这么快就来了,早知道我们就应该派个人来接待您的。”
看着他一脸恭敬的笑意,来人倒也不想跟他们扯这么多了,说道:
“认识一下吧,我姓付,叫付何磬,二十分钟后去会议室集合,二位可别忘了。”
说罢,也不在意他们二人的自我介绍,自顾自地离开了楚炀的办公室。
当门被关上时,楚炀才表示自已对这个新领导的第一印象倒是挺不错的,和那些只会摆架子唱官腔的领导比起来给人的感觉要可靠不少。
“你对她印象好?呵,她对你的印象可不太好啊,楚兄。”
“嗯?此言怎讲?”
“一个中央任命行动总指挥的特派员,在来到咱们办公室没有看到人后非但没有去问咱们的去向,而是自已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半个小时,还查了你办公桌里的文件,你说......”
“她这不是怀疑你,那还是怀疑什么?楚兄,你这两天到底都做了什么?”
黎云并不清楚楚炀这两天都去做什么了,虽然他知道楚炀这两天抓获了不少追随者暴徒,按理来说也算是立了大功了。
但他这段时间的行事作风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去做,连计划也没有怎么去制定,身边的部下也都表示最近他们的领队怪怪的,行动前夕总是会消失一段时间。
然后再次出现,带领他们去抓捕追随者暴徒,且次次都能成功不说,还总是能在对方行动之前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行动次次都非常顺利,顺利到他们只需要抓人就行了,甚至不需要去进行过多的战斗,那些追随者们一个个的就好像被打碎了士气似的,随便去抓就能抓获一大堆。
根据黎云对楚炀的了解,他很清楚楚炀根本做不到这种程度的,不然的话依照这样的效率,这些事件在发生之前甚至都会被掐灭在苗头里。
楚炀被调到这里可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追随者闹的暴动之前就已经来到了这里,当时的他还在苦恼着无从调查三十多人离奇死亡的案件。
前后的差距过于明显,黎云知道楚炀这段时间一定做了什么,而且这件事情恐怕还是见不得人的。
“楚炀,说真的,咱们从一个学校毕业,选择了同一份工作甚至之后进入同一个部门,一起共事了差不多也得有四年了吧?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
“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那个巨大的龙形怪物的事情你是不是也有什么头绪在?”
听到他的追问,楚炀更头疼了,这黎云不愧是他认识了这么久的朋友和同事,就算自已什么都不说,他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哎......黎云,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随意去掺和的,我也只是在尽力而为罢了,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超过了我们迄今为止的认知。”
“复杂不复杂你倒是说呀,你老是说复杂复杂的,我连到底是怎么回事都不清楚,凭一个复杂就能概括这一切未免就有点太无理取闹了吧?”
“总之,这件事情我了解的也不多,但你也别多问了。”
“.......你不让我多问,那她刚刚好看了你的文件呢,你敢说里面没有什么吗?”
“.......那些都是我伪造的。”
“什么?!伪......造?”
他惊呼出声,又立刻捂住了自已的嘴,环顾四周后才暗戳戳地对他问道:
“你这傻子,你知道伪造文件和报告会治你什么罪吗?你知不知道这片地区发生的重大案件连中央都是非常重视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到了这里,这种时候你还玩文件伪造?”
“你该不会就是那个间谍吧?”
楚炀白了他一眼,说道:
“哪有混到我这个级别的间谍的?我手头的文件又不是什么重大机密,而我伪造文件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和便于通过一些事项和安排。”
“你啊......哎。”
黎云扶额长叹,说道:“要是有个有心之人给你举报了,上面只要一经核实那就是一抓一个准,你的职业生涯完蛋了不说,按照这次事件的影响,间谍的帽子估计也难逃,你不在里面蹲个几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会小心的。”
“那我还说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呢!那个姓付的大姐待会会议上肯定要去旁敲侧击你的事,给你个下马威是其次的,主要还是怀疑了你,你这两天最好小心一点吧,等会议结束后你把伪造的文件给我看看,我之后差人帮你完善一下,让我那边的人统一一下口径,免得到时候被查出什么来。”
......
下午的时候,会议结束以后楚炀驾车出了门,他拿出手机刚准备打电话联系重岳,可一想到会议上的那些谈话和黎云的警告。
他还是放下了手机,一路驾车来到了千秋家附近的街区。
看了看四周后没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下车后便率先进入了附近的一家奶茶店点了杯喝的,出来后一边喝一边向前走,另一只手则攥着小票。
奶茶被喝光后,路过第一个垃圾桶的时候他没有扔掉手中的空奶茶杯,而是扔掉了手中的小票。
只有在路过第二个垃圾桶的时候才将手中的空奶茶杯扔了进去。
在路边待了一会后又低头看了看时间。
而后便回到了自已的车上,驾车离开了此地。
而在他走后不久,两个便衣打扮的人员便从第一个垃圾桶与第二个垃圾桶里找到了他丢掉的垃圾。
看了看后并没有在上面发现什么暗语之类的,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楚炀的行为确实很可疑,于是他们将这两样东西分别带回去准备去化验一番。
而在他们走后不久......
身着奶茶店员工制服的重岳才从奶茶店里走了出来。
原来,刚刚的一切都只是障眼法,那些可疑的举动都只是在为店里的会面打掩护,而楚炀也早就发现了跟踪他的这两名便衣。
而重岳也并不是这家奶茶店的员工,只是经常会到这里来罢了,一来二去地跟店员也都熟悉了。
员工因为有事两天前就请假了,所以重岳则借此机会来帮忙的同时,也得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留在了这里。
重岳跟楚炀会在这里汇合也是之前就约定好的,只不过比起平日里的正常交谈,这一次两人并没有多说什么。
楚炀想表达的意思重岳也理解,今天没有什么任务交流,只是单纯地告诉重岳最近自已的处境有些不妙罢了。
不过还好,这两天也确实没有什么行动,因为所有的行动都安排到了大年三十那一天,只要那些追随者们不闹事,这段时间就没有什么是需要暗中交流的。
看到便衣的车辆离开,重岳知道这件事情恐怕要败露了,而关于那个“间谍”的事情,他其实知道。
其身份是谁也很明了了,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其中并能让对方产生如此之多怀疑对象的.....
除了望以外便没有其他人了。
望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便一直在利用分身去搜集情报,在那半身回归后,望散出去了差不多五十名分身以不同的面貌进入了这个国家的高层。
他需要知道更多的事情才能继续进行自已的推演,才能让棋盘的胜负衍生出更多的可能性。
而他们的那些怀疑对象,没有一个是望的分身。
关于此事,重岳的态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知道望是有分寸的,这件事情也没有谁比他更加擅长了。
只要不惹出什么大事,重岳就不会对此事进行过多的管束。
自这次会面以后,楚炀就再也没有跟重岳进行私下的会面了。
但他还是会找个时间来奶茶店里点上一杯,但那时重岳不会待在这里,因此他们的怀疑对象也不会出现在重岳的身上。
一晃就是几天的时间。
随着夜晚的烟花放的越来越频繁,新年的钟声也即将要敲响了。
有的人准备欢欢喜喜过大年,而有的人则看着钟表的时针分针的走动让内心的顾虑愈发深厚。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所有知情者都在等待。
而如此被动的局面任谁都笑不出来的,但无可奈何的是,这是唯一的选择。
剩下的罪犯藏得很深,这几天一直都不动声色的,也从不抛头露面。
距离大年三十的最后一个晚上......
坐在沙发上的千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墙壁上的钟表,等候着它的时针转到这一天结束的最后的那个方向。
“你也睡不着么?”
重岳的声音伴随着他的身影的靠近而落到了千秋的身侧。
千秋握紧了手中的短剑,说道:
“仇敌当前心不安,入枕酣睡无从谈,大哥,你说过睚的实力比之前要更强了,如此说来,胜算有几成?”
听他这么问,重岳说道:“若只是与其代理人一战,胜算一事倒是无需顾虑,可我担心的是她的本体。”
“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试着去寻找,但一直都是无功而返。”
重岳很清楚睚的本体也就是巨兽肯定躲在了一处寻常手段无法找到的地方,也许那个地方正是她裁剪的一部分春秋当中,所以重岳一时才无法找寻其所在位置。
重岳确实有能力击碎她裁剪出的春秋之境,但若是无法知道具体位置,重岳也只能干等着。
“大哥,击败了她,以后是不是就不会再有别的敌人了?”
“.......这我并不敢保证,千秋,我们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一事望他并未与我详谈,但我想事情应该不会那么简单的,就像睚明明在千年前就已然身受重伤,上次一战她却并未展现颓废之势,反而拿出了更强的力量。”
“我想,其中肯定存在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吧,望......知道很多事情,但如果事情并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的话,他也是什么都不肯说的。”
这段时间重岳几乎把能搜集到的情报全部搜集了,也同望问了许多的事,可问到最后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望选择了隐瞒。
但他并没有对重岳说谎。
“大哥......”
千秋抬起一只手,化岁后那些鳞片便覆盖其上,改变了他的手型,也赋予了其强大的力量。
“关于岁的事情,我仍有诸多不解,我......若继续使用这样的力量,到最后真的会变成......”
不等千秋说出来,重岳便也抬起了自已的手。
那是一双稍显粗糙的,属于一名武夫的手。
“千秋,有些事情我从未与你说过,但自那场混沌梦醒后,我便成为了祂,也就是岁。”
“唔?大哥......成为过岁?”
“没错,在那场大狩之后,祂身受重伤,几近濒死,将我分出也是不得已的委曲求全,我本应接替祂的衣钵,连同祂的仇恨与执念,但我最后......”
“却与其背道而驰,非但没有遵从祂的意志,反而怜惜那些诞生的神识,以祂的血肉,为这些神识获取了一个容器,一个只属于他们的,我的弟弟妹妹们的身体。”
千秋其实在那些零零碎碎的梦中多多少少知晓了一些真相,但当从重岳口中听他亲自说出来的时候,内心还是有些震撼的。
重岳看着自已这双本应饱经沧桑的手,说道:
“我知道,我与他们,终究是不同的。”
“而这,也是我将“本我”封入那把剑的理由之一。”
在其他碎片们眼中,他们寻找的是“自我”。
但重岳一开始拥有的则是“本我”。
他和岁,其实并没有区别,也因此,他做出了这个选择也就意味着他要将自已与岁分离开来,将真正属于他的那一份“本我”封印起来,重塑一个“自我”。
“其实,你我之间,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我们都选择了另一条道路,一条不同于兽,而是人的道路。”
他握紧了拳头。
对千秋说道:
“结局如何、结果如何、因果如何,其实都看你如何去选了,但无论做出那个选择,我们总是要承受失去的代价。”
“兽也好,人也罢,有些事情想要去避开反而是避不开的,那并非是命运使然,而是我们一开始的选择就注定了这个结局,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们自已去选的,而命运......”
“也只不过是这个过程中去记录的那份始与终,而非我们的选择。”
“因为有些事情只有我们才能去选择,去干涉,去决定,就像现在的你一样,这一路走来,所经历的种种,爱也好恨也罢,可有一处是你自已的悔恨所造就的?”
这番话让千秋想起了很多的事情,从过去到现在,他还记得的那些事情,那些选择,以及做出选择后的结果。
其实,这一切都是他自已选的,同时,也是其他人选择的结果。
命运如同丝线一样连接了所有人,它并非注定好了始与终,而是始与终注定好了它。
迈出怎样的一步,做出怎样的选择,那么命运就会是怎样的。
“所以啊,千秋......”
他将拳头搭在了千秋的手背上。
“是兽,还是人,就由你来选择。”
时钟的指针渐渐地走过了午夜十二点,新的一天就此到来。
随着一声烟花划破短暂寂静的夜空,所有等待着的,蛰伏着的,不安着的人们纷纷抬起了头。
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