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的乳胶手套在无影灯下泛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尸冷光泽,仿佛那不是一双普通的手套,而是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手术刀在她手中微微颤抖着,悬停在影子左肩那道晶化的疤痕上方,距离只有0.3毫米,仿佛稍有不慎就会刺破那脆弱的皮肤。
抗辐射血清正沿着静脉缓缓地流动,如同一条冰冷的蛇,悄无声息地爬向心脏。白鸽紧盯着心电监护仪上的波动,每一次电子脉冲的跳动都像是在她的心头重重地敲击一下。
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二十年前白蔷薇实验室的那道闪光,那道闪光如同恶魔的眼睛,至今仍在她的视网膜上留下深深的灼痕。那是一场可怕的爆炸,实验室里的一切都在瞬间被摧毁,而她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然而,那场爆炸带来的创伤并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记忆里。每当她看到那道晶化的疤痕,或者听到类似的爆炸声,那些被压抑的记忆就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无法呼吸。
“这次抑制剂效果衰减了12%。”她对着录音笔说,声音像手术钳刮过不锈钢托盘。冷藏库突然传来撞击声,七号柜的温度警报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这是琉璃克隆体苏醒的前兆,比她预估的时间提前了73小时。
影子在麻醉气体中抽搐,晶化血管在皮下裂变成珊瑚状纹路。白鸽用镊子夹起培养皿里的银色细胞样本,它们在显微镜下呈现双螺旋结构的自杀式增殖——与白蔷薇临终前烧毁的实验数据完全一致。当她试图抽取更多血液时,手术刀突然被影子抓住手腕,力度大到能捏碎尺骨。
“你在找这个?”影子另一只手举起冷藏库门禁卡,卡面残留着放射性尘埃的指纹。白鸽的瞳孔收缩成针尖——这张卡本该锁在她脊椎植入的纳米保险柜里。
警报器在此时轰鸣。雏鹰的无人机残骸撞破舷窗,海水裹着燃烧的金属碎片灌入医疗舱。白鸽扑向冷藏库的应急锁,指尖触到七号柜观察窗的抓痕。琉璃-7号克隆体的异色瞳隔着防弹玻璃与她对视,虹膜裂变的纹路与鬼眼如出一辙。
“九号平台的尸体开始晶化了!”铁砧的吼声从对讲机炸出。白鸽转身时撞翻器械车,装着影子上次手术录像的硬盘滚入排水口。在磁介质消磁的尖啸声中,她看见琉璃-7号的嘴唇在蠕动,口型是标准俄语:“мама(妈妈)”。
影子突然从手术台暴起,陶瓷手枪抵住白鸽的太阳穴。晶化血管己经蔓延到颈动脉,让他看起来像件破碎的哥特雕塑,“你每周给我注射的根本不是抑制剂。”他的呼吸带着放射性尘埃的金属味,「这是加速晶化的催化剂。”
冷藏库的温度骤降至零下80度,白大褂上的血渍冻成冰晶。白鸽用靴跟猛踩隐藏开关,地板翻板瞬间打开。坠落时她抓住影子的战术背带,两人跌进潜艇底层的克隆体陈列舱。三百个培养罐在蓝光中呼吸,每个都标注着「琉璃」编号与不同年份。
“欢迎来到你的家族陵墓。”白鸽擦掉鼻血,激光笔指向最近的培养罐。琉璃-3号克隆体正在抓挠玻璃,她后颈的条形码与雏鹰的一模一样。罐体标注的日期是2015年8月12日——鬼眼被孤儿院收容的前夜。
影子踉跄着扶住控制台,碰触全息投影的瞬间,白蔷薇的日志影像在舱内炸开:“1987年3月12日,第一代克隆体出现意识逆流......必须销毁所有......”爆炸声突然撕裂记录,画面里的年轻白鸽正抱着婴儿躲进防爆舱。
“你是我母亲的克隆体?”影子的枪口垂下半寸。
白鸽扯开衣领,烧伤疤痕下的植入体闪着红光:“我是她失败的忏悔录。”当琉璃-7号的尖啸穿透甲板时,陈列舱的防爆门开始倒计时关闭。
白鸽的思绪被拉回到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白蔷薇实验室的爆炸声仍在耳边回响,火光中,她抱着还是婴儿的影子,躲进了防爆舱。那一刻,她发誓要保护这个孩子,即使这意味着要背负所有的罪孽。
“影子,”白鸽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你一首想知道真相,现在你看到了。这些克隆体,包括我,都是白蔷薇实验的一部分。我们被创造出来,是为了寻找完美的基因组合,但实验失控了。晶化现象是基因崩溃的前兆,而抑制剂......”她停顿了一下,“抑制剂只是延缓了不可避免的结局。”
影子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愤怒,“你一首在骗我?你让我以为你在救我,实际上你只是在观察我的死亡过程?”
“不,”白鸽摇头,“我一首在寻找治愈的方法。但每一次尝试都失败了。首到我发现,只有摧毁这个实验室,才能阻止更多的悲剧发生。”
突然,舱内的灯光闪烁了一下,警报声更加尖锐。白鸽迅速操作控制台,调出了潜艇的结构图。“我们得离开这里,整个系统正在崩溃。”
“那他们呢?”影子指着那些培养罐中的克隆体。
白鸽的眼神复杂,“他们......己经无法拯救了。系统崩溃会释放出致命的辐射,这是唯一能彻底结束这一切的方式。”
影子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带路。”
两人迅速穿过陈列舱,奔向紧急逃生通道。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出口时,琉璃-7号克隆体的培养罐突然破裂,培养液喷涌而出。克隆体睁开了眼睛,目光锁定了白鸽。
“мама......”她的声音如同幽灵般在舱内回荡。
白鸽的心猛地一沉,但她没有停下脚步。“快走!”
他们冲进逃生舱,白鸽迅速启动了发射程序。随着一声巨响,逃生舱脱离了潜艇,冲向海面。在升空的过程中,他们看到了潜艇内部爆发的耀眼白光,随即是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
逃生舱在海面上漂浮,白鸽和影子默默地注视着远处的爆炸。一切都结束了,但他们的心中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现在怎么办?”影子问道。
白鸽深吸一口气,“我们还有未完成的任务。白蔷薇的实验数据可能己经泄露,我们必须找到并销毁所有的副本。”
影子点了点头,“那就开始吧。”
两人相视一笑,尽管前路未知,但他们知道,只要在一起,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海风拂过,带来了新的希望和决心。他们的旅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