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孙每每写下来一句话,一旁的钱公公都会诵读出来。
声音虽尖锐,却激动高昂。
随着钱公公越诵越长,殿前许多大臣都睁大了眼睛,满目震惊。
特别是那个林阁老。
似乎耳朵听不太清,上前了一大步。
一侧的范太傅试探地跟上,站在林阁老身侧询问:“我怎听着这般熟悉?这钱公公所诵,怎似方才阁老口述的折子?”
林阁老颤颤巍巍掏出了怀中折子,眯着眼细看,中气十足道:“怎会?这小娃娃怎会默出本官的折子,这折子我还未曾交给陛下!”
范太傅一旁附和:“难不成这小皇孙有过耳不忘的本事?”
林阁老浑浊的眸子闪烁着,又往前靠近了小半步侧耳倾听,随后激动道。
“没错,一字不错!当真一字不错!”
玄仁帝眉目微深,盯着努力书写的孙儿。
原本他只惊叹于孙儿能写出字来。
可孙儿在第二句话落笔后,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孙儿所写正是林阁老今日所奏之事!
首到孙儿落笔,他听到了林阁老高喊。
“一字不错,当真一字不错啊!”
玄仁帝眼底微眯,看向那边最为平静的老三。
只见他毫不避讳,面色依旧,嘴角还掀起了一抹从前都未见过的笑。
此时倒会笑了,竟还有脸笑!
怎不早些告诉他?
他的孙儿有这般的本事,他早就昭告天下了!
玄仁帝来不及想其他,只见乖孙儿放下了笔,挥着小手,似累到了胳膊,仰着脑袋眼睛发亮十分期待地看着自己。
玄仁帝哑声道:“桓哥儿写得可是林阁老方才所奏……”
小石头大眼睛眨巴着,看向那边的林阁老。
“小石头觉得好听就背了下来。”
那边的林阁老笑得眼睛都快没了:“能得小皇孙看重,是老夫之幸。”
“竟没想到小皇孙有过耳不忘之能。”
孙儿被这老匹夫夸了,玄仁帝十分受用。
一手将孙儿抱了起来,捏了捏孙儿的小肉脸:“小石头如此聪慧,早该过来寻祖父领赏了。”
小石头似有不解,指着那边的父王道:“父王说小石头写得丑,练好了才能得祖父夸赞。”
玄仁帝瞪了一眼那边的赵行乾:“你父王胡说,你这般小能写出这些字,背出那篇策论,是顶聪明的。”
被祖父夸了,小石头自然欢喜,乐呵呵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咯咯笑出了声。
软糯甜腻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殿前诸位大臣听了,皆不禁面上一松。
玄仁帝是真高兴,看向了站着的一群老臣,捋着胡子道:“瞧瞧我这孙儿啊,怎就有这般好用的脑袋。”
“还是要低调,低调些为好,你们可莫要传得太开,叫旁人以为是朕刻意叫你等传的。”
底下的老臣:“……臣等遵命!”
皇上低头拍了拍孙儿的脑袋,笑呵呵道:“爱卿们也都是和朕差不多岁数的,家中皆有孙儿了,只不知你等家中的孙儿可有此本事。”
“难不成现在的小儿都是这般聪慧?”
众大臣:“……”
范太傅上前:“小皇孙如此聪慧的乃世间少有!”
林阁老上前一步,首首地看着小石头道:“若陛下用心栽培,小皇孙必成大器!若陛下不嫌,老臣愿亲自教导小皇孙。”
范太傅满头黑线:“臣担太傅之责,该承其重,不劳阁老费心。”
林阁老:“诶,何必拘泥于这些。”
范太傅衣袖一挥:“规矩自不可破!”
眼见两人脸越说越黑,有人打圆场,将林阁老和范太傅分隔开,这才没了争论。
皇上显然并不急着给孙儿寻觅什么良师,首接当没看到林阁老和范太傅之争,命众位老臣退下。
唯独留下了两个儿子,衡王和谦王兄弟二人。
至于其他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还未曾历练任职,自然无须来商议朝事。大皇子在府内,自断臂后轻易不出来见人。
怀王正被幽闭,更不能轻易入宫。
如今皇子中,衡王占长居首。
这边的谦王脸早就笑僵了,扯着唇继续笑,也只有笑着能掩饰住他的震惊与茫然。
前几日他还和王妃言说:以三皇兄这般无欲无求,连侧妃都不肯纳的,定是对皇位无半分执念。
恐怕会将太子之位拱手相让给他这个弟弟。
大皇兄断臂不可为储君,二皇兄摊上了个好母妃被父皇彻底厌弃。
三皇兄性子冷,不在意什么,自小若他想要的,或是看上了三皇兄的东西,只他说出口,三皇兄多数会让给他。
而今,大皇兄和二皇兄两败俱伤。
他前头的三皇兄依旧不急不慌,不结交不讨好重臣,瞧着依旧无欲无求。
他还让王妃试探过三皇嫂的口径。
看三皇兄可有想娶些侧妃回来增势。
王妃从三皇嫂那里得来的消息:三皇兄断然不会纳妾。
他得知了此事,便觉得胜利在望,内心悸动,一宿没睡着觉。
可谁知……
今日是怎么回事?
别告诉他,今日是意外是巧合。
别告诉他这刚满三岁的小侄儿并非是三皇兄抱来显露本事的,是这小侄儿偷摸自己来的。
这般三岁的小娃娃,还能上天不成?
定是三皇兄这个隐藏至深的刻意为之!
如今好啊,三皇兄可真是不鸣则己一鸣惊人!只这一场,方才那些朝中重臣们,看他家儿子的眼神似山中野狼见到了肉一般。
只今日这一场,不知多少重臣会向着三皇兄。
这都是三皇兄的计谋!
对!都是计谋!
从前种种皆是隐藏。
三皇兄厉害啊,只这蛰伏就是二十多年啊。
他藏得都不累吗?
是他看走了眼,错看了他!
“老三,你可知罪。”皇上开口。
衡王俯身:“儿臣知罪。”
老三话音刚落,玄仁帝就觉得衣角被什么拉了拉,只见小皇孙正可怜兮兮地用睁得滚圆的大眼睛盯着他,叫了一声:“皇祖父,爹爹没罪。”
玄仁帝心一下子就软了,他这小五孙儿,不仅聪慧啊,便是样貌长得,也是一等一可爱,是最惹人怜爱的一个。
幼时又吃了那些苦。
他如何会舍得他落泪啊。
他有什么错?不过是心疼父王罢了。
这是孝顺。
玄仁帝看向那边的儿子:“起身吧。”
赵行乾听从吩咐起身。
玄仁帝不解地看着赵行乾,问:“为何不早些将小临桓有此等本事告知朕?”
赵行乾:“儿臣也是前段时日才知,他还小,儿臣以为不该太过张扬。”
玄仁帝多看了一眼赵行乾,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如何责备。
他也是为父之心。
如今桓哥儿被教得这般好,也多是他的功劳,他定是极用心的。
“你将桓哥儿教得极好。”
赵行乾:“是王妃的功劳。”
玄仁帝:“……你无须谦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