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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两人来到一处路灯完全照不到的沙地，席地而坐。这里是真的黑啊。
罗辑深吸一口气，开口道：“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史强点点头，挠了挠头：“你讲简单点，我这文化水平，说高深了听不懂。”
罗辑笑了笑：“大史，真理是简单的，谁都能够懂得。甚至，这不涉及什么量子力学等等物理定律。这份存在于宇宙的真理，它是一门社会的学说。”
史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小说之外，双叶理央在心中默默地说道：可偏偏，没有使用任何科学公式，来将这个终极真理，粉饰得高深，让所有人都懂，这才是这篇科幻小说最让人震撼的地方吧。但你又不能说它不是硬科幻。
……
罗辑开始了他的讲述：“你知道数学的公理吗？”
史强想了想，点点头：“两个点之间要接触，首先就要画条线，这样的东西？”
罗辑赞许地一笑：“对头。现在我们要给宇宙文明找出两条公理：一、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二、文明不断增长和扩张，但宇宙中的物质总量保持不变。”
史强愣了一下：“还有呢？”
罗辑平静地回答：“没有了。”
史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就这两点，能推理出什么东西？”
“大史，你能从案发现场的小碎片开始，还原整个案情，宇宙社会学也就是要从这两条公理描述出整个银河系文明和宇宙文明的图景。”
史强被罗辑的话勾起了兴趣：“那你推理一下看看？”
罗辑没有首接开始推理，而是转而说道：“首先我们谈谈黑暗战役的事，如果我说星舰地球是宇宙文明的缩影，你相信吗？”
史强想了想，摇头道：“不对吧，星舰地球自相残杀，是因为缺少燃料和配件这类资源，但宇宙不缺啊，宇宙太大了。”
罗辑微微一笑：“你错了，宇宙是很大，但生命更大！这就是第二条公理所表明的。宇宙的物质总量基本恒定，但生命却以指数增长！指数是数学中的魔鬼。如果海中有一个肉眼看不到的细菌，半小时分裂一次，只要有足够的养料，几天之内它的后代就能填满地球上所有的海洋。”
史强喃喃自语：“按你这么说，那宇宙的未来……不就只有一盘死局了？”
“不用未来，现在整个宇宙己经是一盘死局了！从现在的迹象看，宇宙可能己经被挤满了，谁也不知道银河系和整个宇宙现在还有多少空地方，还有多少没被占用的资源。”
史强有些荒诞地笑了：“这，不可能吧？我们费劲巴力的，搜遍整个己知宇宙，也才找到一个三体文明啊？”
“这是我们下面要说的，给我一支烟。”
罗辑摸索了半天才从史强手中拿到烟，再听到罗辑说话时，史强发现他己经坐到离自己有三西米远的地方了，
“我们得拉开点距离。才更有太空的感觉。”罗辑说，然后，他把烟点燃了，同时，史强也点上了一支烟。
黑暗中，两颗小火星遥遥相对。
双叶理央看着屏幕上那两颗在黑暗中闪烁的火星，感到一种莫名的象征意义。
都说数学的美感是极简，双叶理央幻想着他们对立的场景，感到了一种简洁的美。
“好，为了说明问题，现在我们需要建立一个最简洁的宇宙文明模型：这两个火星就代表两个文明星球，整个宇宙只由这两个星球组成，其他什么都没了，你把周围的一切都删除。怎么样，找到这个感觉了吗？”
史强感受着周围漆黑的环境，点点头：“来感觉了。你别说，漆黑的地方，还真容易来感觉。”
“现在我们分别把这两个文明世界称做你和我的文明，两个世界相距遥远。然后，你知道了我的存在。但不知道更详细的情况，而我，则完全不知道你的存在。”
“行。”
“下面要定义两个概念：善和恶。善和恶这类字眼放到科学中是不严谨的，所以需要对它们的含义加以限制：善意就是指不主动攻击和消灭其他文明，恶意则相反。”
“……这己经是最不善的善意了吧？”
“所以，你己经知道了我这个文明在宇宙中的存在，下面就请考虑你对于我有什么选择。请注意，这个过程中要时刻牢记宇宙文明公理，还要时刻考虑太空中的环境和距离尺度。”
史强想了想：“可以冒险交流。若是善意，便可联合。”
“而关键在于，”
罗辑引入了猜疑链和技术爆炸的条律，说，“即使我是善意的，我也无法确定你同样善意，反之亦然。这种‘猜疑链’在遥远的宇宙尺度和巨大文明差异下，无法靠交流消除。暴露自己，就可能引来毁灭。”
他继续道：“还有‘技术爆炸’。任何文明都可能在短时间内飞速发展，一个今天弱小的文明，明天就可能远超于你。一旦你暴露，即使对方是婴儿文明，也可能因你的信息而触发技术爆炸，构成致命威胁。”
史强抽了一口烟，他沉思的面容在黑暗中显现，又熄灭。
“看来，黑暗战役真的能教会我们好多事。”
“是的，星舰地球的五艘飞船仅仅是五个‘类宇宙文明’，还不是真正的宇宙文明——因为它们都是由人类这同一物种组成的，相互间的距离也很近——尽管这样，在生存死局下，猜疑链还是出现了。而在真正的宇宙文明中，不同种族之间的生物学差异可能达到门甚至界一级，文化上的差异更是不可想象，且相隔着无比遥远的距离，它们之间猜疑链几乎是坚不可摧的。”
史强的烟头在黑暗中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那…… 我只能保持沉默？ ”
罗辑说，“你再仔细想想。”
沉默。
史强摇摇头：“也不行。若我比你强大，既然你能发现我，我迟早也能发现你，猜疑链依然存在； 若我比你弱小，但随时可能技术爆炸，那更危险。 所以，让你知道我的存在，或者让你存在下去，对我来说都是致命的威胁，都违反第一公理。 ”
双叶理央看着史强经过自己的思考，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赏。史强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在关键时刻，他的逻辑思维却异常清晰。
“大史，我早说过了，你真的是个头脑很清醒的人。”
史强笑了笑，“这只是最开始吧？我脑子还是能跟上的。”
罗辑在黑暗中沉默了很长时间，他的脸在火星的微光中浮现了两三次，才说：
“大史，不是什么开始，我们的推理己经结束了。”
“……结束？我们什么也没弄出来呀？你说的宇宙文明图景呢？”
史强显得有些困惑。
“你在得知我的存在后。交流和沉默都不行，你也只剩一个选择了。”
在长时间的沉默中，两个火星都熄灭了，没有一丝风，黑暗在寂静中变得黏稠，让人窒息。
最后，史强只在黑暗中说出一个字：
“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