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过镇魔塔十三重断裂的飞檐,在青砖地面投下蛛网状的裂痕。那些裂缝里涌动的暗红色苔藓,正随着子夜阴气蒸腾出腐肉般的腥甜。萧尘的指尖抚过塔身第三十七块砖石,触感如同触碰浸过尸油的龟甲,混沌之气自发凝成三寸细针,沿着砖缝里干涸的褐黑色血迹游走——那是百年前镇压魔修时渗入石髓的残血,此刻却在针尖下诡异地翻涌成蛇形轨迹。
"第七次了。"他凝视着砖缝里突然浮现的警戒阵纹,那些游丝般的金线竟与三日前藏书阁发现的《宗门舆地志》残页如出一辙。本该记载镇魔塔构造的章节被三尸虫毒液腐蚀成空白,但残留在纸页边缘的墨迹里,分明藏着半枚饕餮吞月的暗纹。
地底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镇魔塔底层的玄铁封印竟裂开发丝般的缝隙。萧尘的混沌灵根在识海中震颤,地脉深处传来的共鸣如同万千冤魂叩击青铜棺椁。他刚要俯身探查,阴影里突然转出个颀长身影。
"萧师弟对古建筑感兴趣?"杨知腰间新配的青铜罗盘泛着幽光,盘面二十八宿的银砂正以反常的轨迹流动。这位以"七星锁魂阵"夺得外门大比魁首的师兄,此刻皂靴边缘沾着几粒紫黑色花粉——那是唯有禁地断魂崖才生长的腐骨花。
萧尘的余光扫过对方袖口,暗纹里若隐若现的紫微轨迹图正与罗盘呼应。混沌之气悄然渗入脚下地砖,砖石内部传来细密的机括咬合声,仿佛有无数青铜齿轮在地狱深处啮合。
"杨师兄不也在研究星象移位?"他故意踩碎一块松动的砖石,裂纹中顿时渗出粘稠的暗金色液体。那液体接触月光的瞬间,竟凝结成数百只振翅欲飞的血蝉。
杨知瞳孔微缩,罗盘突然射出七道银线钉住血蝉:"师弟可知,镇魔塔飞檐原本有二十西道惊鸟铃?"他指尖轻弹,某只血蝉应声爆裂,溅出的液体在空中拼出半幅残缺星图,"百年前那场雷劫后,铃铛数量变成了二十三——偏偏少的是象征'死门'的坤位铜铃。"
当地宫暗门在齿轮轰鸣中开启时,扑面而来的铁锈味里裹挟着陈旧的灵气旋涡。萧尘的衣摆刚触及门槛,墙壁上残缺的镇邪符咒突然亮起血光——那些本该用百年朱砂绘制的"天罡镇魔符",笔锋转折处竟掺杂着萧氏血脉独有的鎏金螭纹。
"三百年前的《灭魔实录》记载,此地镇压着域外噬魂兽..."杨知的火折子照亮墙角半具枯骨,尸骸胸腔插着的断剑上,"问天阁内门"的徽记己被锈迹侵蚀成青黑色。但当萧尘的混沌之气扫过剑柄,锈层突然剥落,露出两行蝇头小楷:
【甲子年七月十五 林崇山奉命更换阵眼】
剑身震颤着割破萧尘指尖,血珠滴落的刹那,地宫西壁的鎏金螭纹竟如活物般游动起来。混沌灵根深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三百年前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识海——暴雨夜,母亲将他塞进枯井时,腰间玉佩正闪着同样的鎏金光纹。
"林崇山..."萧尘攥紧断剑,剑柄残留的灵力波动与执法殿令牌同源。三百年前萧氏灭门案发生三日后,这位林天鹰长老的曾祖父,竟在地宫深处更换过某种阵法核心。
地宫穹顶骤然亮起三十六盏幽冥灯,青白色的火焰将二人影子钉在刻满禁制的墙壁上。那些篆刻着"永镇幽冥"的符咒突然扭曲成锁链形状,林天鹰阴冷的声音从通风孔传来:"擅闯禁地者,按律当诛!"
杨知手中罗盘爆出刺目银光,地面浮现出早己布置好的传送阵纹:"林长老的九幽锁魂阵,需要三十息才能完全凝结。"他转头看向萧尘,目光扫过少年腰间微微发光的残玉,"现在你有十息时间决定——是跟我合作破局,还是留下陪这些陈年冤魂?"
萧尘的混沌之气在地面铺展成星图,与银光阵纹咬合的瞬间,突然反手拍向刻着鎏金螭纹的墙砖。砖石崩裂的轰鸣声中,整面墙壁轰然坍塌,露出后方密室堆积如山的血髓晶——那些需要活人精血培育的暗红色晶石,此刻正通过地脉裂缝向掌门闭关的"云顶天宫"输送能量。
"难怪掌门二十年未出关..."杨知拈起半块晶石,表面流转的血丝竟与护山大阵的阵纹完美契合。他话音未落,林天鹰的剑气己劈开地宫穹顶,漫天星斗透过裂缝洒在血髓晶上,映出千万张痛苦嘶吼的人脸。
萧尘将半块血髓晶塞进杨知手中:"师兄不妨检验此物与护山大阵的关联。"他借着混沌之气模拟的魔修遁术跃入通风井,腐烂的铜管壁上满是抓痕,最深的一道里卡着半片带血的指甲——那指甲上残留的灵力波动,竟与三日前失踪的杂役弟子一模一样。
三更梆子响起时,萧尘瘫坐在杂役院枯井边。掌心握着的青铜钥匙泛着尸绿,钥匙齿痕与母亲残玉缺口完全契合。井底突然传来闷雷般的共鸣,某种沉睡百年的存在正在苏醒,震得井沿青苔簌簌掉落。
镇魔塔方向升起七道剑光,林天鹰的怒吼裹挟着化神期威压:"即刻起全宗搜查魔修余孽!"萧尘将钥匙按进心口残玉,鎏金螭纹在月光下重组出半幅星图——那轨迹穿透祖师殿三百六十重禁制,首指地下深处的青铜巨门。
井水突然沸腾如血,水面倒映出萧尘背后的混沌青莲虚影。第三片莲瓣正在缓缓舒展,花蕊处睁开的竖瞳里,分明映照着地脉深处十万恶鬼叩击门扉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