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说他对陈雯雯的感情有多么惊天动地、矢志不渝,那倒也没有。
路明非对曾经的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他就是个关键时刻掉链子,平时习惯性衰仔的普通人。
连暗恋这种事都搞得偷偷摸摸。
和陈雯雯之间压根就没上演过什么偶像剧里骑单车,后座白裙飞扬的桥段。
他们的故事简单得像杯白开水,平淡无奇,在某个特定的温度下让他觉得有点烫手。
大概也只有那么一件事稍微让他有点印象。
那是一个下午,一个不能更平淡的下午。
生命中那些算得上“深刻”的玩意儿好像总喜欢挑这种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日子发生。
没什么电闪雷鸣,也没有英雄驾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就是那么一个普通的下午,阳光懒洋洋,风也懒洋洋。
教室里只有他和陈雯雯两个人。
他站在讲台上擦黑板,粉笔灰在斜射进来的阳光里跳舞,那是他为数不多能扮演“好学生”或者“好干部”的时刻。
虽然多数时候他更像个偷懒的勤杂工。
陈雯雯就坐在下面她的座位上,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棉布裙子,白色的运动鞋,还有一双带着蕾丝花边的白色短袜。
她没有看书也没写作业,只是低着头轻轻地哼着歌,像是风吹过空旷的田野。
夕阳给课桌镀上了一层金色,爬墙虎翠绿的叶子在窗外肆意地摇摆,想要爬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去。
那是春夏之交,一切都在疯狂地生长,包括少年心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世界静谧的就像凝固了一样,只有粉笔灰伴随着少女不成调的哼歌声簌簌落下。
然后就像是按下了某个快进键,陈雯雯忽然抬起头看向讲台上的路明非。
她的眼睛在夕阳里像是盛满了碎金,眉眼弯弯,嘴角噙着一抹甜甜的笑意。
“路明非,”她的声音清澈又温暖,“你要不要加入我们文学社?”
轰——
那一刻,路明非觉得自己的世界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
夕阳猛地向下一坠,窗外的蝉鸣声陡然拔高,喧嚣得仿佛要把人的耳膜撕裂,整个世界好像都在嗡嗡作响。
可他的世界里又偏偏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只剩下陈雯雯眼角那抹跃动,狡黠又明亮的笑意。
是的,大概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吧。
这颗不起眼的石子,在他心里一沉就是好几年。
没什么道理可讲,就像天上掉馅饼偏偏砸在他头上,虽然这馅饼最终也没让他吃到嘴里。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猝不及防地闯进你的脑海,如同深夜里无声潜入的贼,偷走你自以为是的平静。
车轮的摩擦声打断了路明非的思绪,出租车停在一个小区门前。
“小兄弟,要记住什么是真正的喜欢啊,男人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不是眼前的一沙一土!”
看着路明非离开的背影,司机突然深情的朝着窗外大喊。
像极了两个有过命交情的好兄弟在生命倒计时的时候做最后的嘱咐
路明非笑了笑,没有接话,两人就此别过。
保安室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对峙着。
“我来找同学,他叫楚子航,就住在这里面。”
路明非不断的解释,试图表明自己不是来推销补鞋剂或者不锈钢铁盆的。
“楚子航?”大爷放下茶缸,上下打量了路明非一番,那眼神锐利得像X光。
“有预约么?证件带了么?让他家里人来接你。”
“我……我没他电话。”路明非挠挠头。
“没电话你来找什么人?这年头还有人没电话的?”
大爷的眼神越发狐疑,“看你这穿着也不像他家的亲戚朋友啊。”
大爷在高档小区看了十几年的大门,迎来送往,早就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
谁是真有钱谁是装大款,谁是访客谁是想混进去发小广告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眼前这小子气质倒还过得去,只是这一身皱巴巴的地摊货,怎么看都不像是富贵人家。
光有气质,长的好看有什么用,他只认品牌,没钱就是没钱。
“大爷,我真是他同学。”
路明非有点无奈,自己的行头就算没法跟楚子航比也不至于被当成阶级敌人吧。
“同学?哪个学校的?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我打电话问问。”
大爷拿起桌上的老式电话,摆出要核实身份的架势。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有磁性的男声从他身后响起。
“你是……路明非?”
路明非转过身,一张典型的中国脸和黑色的美瞳映入眼帘。
来者留着一头毫不驯服的黑色短发。
眉宇漆黑挺拔,凌厉如刀剑,睫毛下的阴影给他一种错觉,好像在跟非人的生物对视一样。
“你......你是楚子航?”路明非开口问道。
“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楚子航这次回国是临时起意,有件东西落在了家里顺道回来取。
他没告诉任何人,连父母都以为他还在芝加哥埋头苦读。
卡塞尔学院的生活对外界来说完全是个谜,楚子航己经习惯了这种双重身份。
不然路明非今天是注定要无功而返的。
“我想问一下关于国外留学的事情。”
路明非开口说道。
“进去说吧,外面温度低。”
楚子航伸手示意路明非跟上他,转身快步朝着小区内走去。
楚子航家的别墅和他想象的差不多,独栋,带着修剪整齐的草坪和白色栅栏,看起来低调但处处透着“老子很有钱”的潜台词。
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一套自杀茶具,显然不是超市里几十块钱的货色。
两人安安静静的坐在真皮沙发上,气氛有些尴尬。
路明非想要开口又不知道从哪说起。
“我留学的学校和一般的学校不太一样,可能帮不了你太多。”
楚子航率先打破沉默。
卡塞尔学院更像是疯子和精英的天堂,充斥着暴力和战斗。
“我是听别人说你留的也是芝加哥大学的联谊学校才来这里的。”
路明非不是很能理解楚子航所说的不一样具体是什么意思。
国内和国外的大学差距再大应该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难不成还能有疯子一样的教授和同学,或者有富二代之类的拿香槟灌满整个泳池开party?
还是学院里每个人都跟他一样有个系统。
他解锁了龙之心,其他人难不成解锁了虎之心,蛇之心,鼠之心......咳咳,这个应该不太可能。
开什么玩笑,这又不是写奇幻小说,再说了,写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你收到了哪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楚子航问。
秘党有规定,他没办法告诉路明非有关卡塞尔学院和混血种的事情。
但路明非既然来找他了,他自然能帮一点是一点。
“好像是叫卡塞尔学院。”
路明非挠了挠头,取出了口袋里的录取通知书。
古铜色火漆格外的显眼。
“嗯,我听过,他们......嗯?什么?”
楚子航愣住了,喉结忍不住滚动。
眼前的火漆他再眼熟不过了,那是一位老绅士的标志。
“卡塞尔学院,怎么了?”路明非问。
“把你的录取通知书给我。”楚子航伸出手。
路明非把手上的录取通知书拿给楚子航。
楚子航用指腹摩挲纸面凸起的暗纹,那是只有混血种能感知的龙文。
信件的蜡封他曾经在一本古籍上见到过。
是弗拉梅尔炼金印记,卡塞尔学院的副校长是炼金术最后的守护者。
“他们为什么会发录取通知书给你?”楚子航皱着眉说道。
看见路明非尴尬的表情,他突然反应过来。
“我的意思是,这所学校......不算学校”
“学校......不算学校?”路明非懵了。
楚子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给路明非解释卡塞尔学院。
告诉他卡塞尔学院是一座存在了几千年、专门为了屠龙而建立的秘密堡垒?
还是告诉他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传说中的龙族,而且它们正在苏醒?
又或者是告诉他所谓的混血种就是人类和龙类结合的后代,天生拥有远超常人的力量和宿命?
这简首就像是全知全能的上帝忽然披着万丈神光,驾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
然后拍着某个坚持了一辈子唯物主义的无神论少年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孩子啊,你所坚信的科学和理性,其实都是我当年喝多了之后胡乱涂鸦出来的,当不得真的……”
这冲击太大了,楚子航担心路明非会当场精神崩溃。
“这个学校......”楚子航斟酌着词句,试图找到一种相对温和的表达方式。
“它不是一所普通的学校。”
“学校……不算学校?”路明非懵了。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只有窗外的风声呜咽着掠过。
一个世界的门似乎正在另一个世界的门前缓缓地打开,门后的景象光怪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