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盆砸在地上,那清脆响亮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猛地惊醒了恍惚中的林悦。
她清晰地看到,破碎的铜盆在昏暗的柴房地面上散成不规则的形状。
她赤着脚,缓缓踩在潮湿的柴房地砖上,那股陌生的冰凉触感瞬间从脚底传遍全身,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轻刺着,从前被肥肉厚厚包裹的脚掌从未这般敏感过。
碎成八瓣的水盆里,水面如同一面晃动的镜子,倒映着一张陌生却又无比惊艳的面孔。
黛眉如远黛青山,朱唇似娇艳桃花,少女正睁着一双小鹿般湿润明亮的眸子,眼神中满是懵懂与惊讶。
"小姐?"小桃战战兢兢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寂静的柴房里显得格外清晰,"您真是小姐?"
林悦缓缓伸手,轻轻碰了碰水中的倒影,指尖刚一触碰到水面,便激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就在这时,突然被小桃一把抓住手腕。
丫鬟粗糙的掌心触到她新生的细嫩肌肤,那粗糙与细嫩的强烈对比,让两人都瑟缩了一下,仿佛有电流通过一般。
柴房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犹如密集的鼓点。
林悦这才注意到自己仅着素白中衣,衣带在腰侧空荡荡地打了个结。
她低头看去,这身量竟比原先小了两圈不止,素白的中衣在身上显得格外宽松。
"快披上!"小桃急切地扯下自己靛青外衫,迅速裹住她。
布料摩擦过胸口时,那细微的刺痛感如同一根根细小的针在轻扎着。
林悦低头,清晰地看见衣襟下透出一抹胭脂色,竟是原先被肥肉撑得发紫的皮肤如今白里透红,像刚出笼的新蒸桂花糕,色泽鲜嫩,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前院传来铜锣声,那声音沉闷而厚重,是父亲下朝的信号。
林悦被小桃搀着往闺房走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廊下两个洒扫婆子惊得摔了扫帚,扫帚落地的声音在安静的回廊里格外刺耳。
穿过月洞门时,她伸手拂开垂落的紫藤花枝,淡紫的花瓣如雪花般轻轻落在手背,那轻柔的触感如同羽毛拂过,衬得腕骨伶仃得惹人怜惜。
"悦儿?"
林正国站在垂花门下,官帽翅子随着转头动作轻轻颤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手中还握着半卷《盐铁论》,书页被攥出深深褶皱,仿佛记录着他此刻内心的震惊。
林悦屈膝行礼时,清晰地听见父亲倒抽冷气的声音——这个向来沉稳的宰相竟倒退半步,后腰撞上了石桌上的青瓷茶盏,茶盏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你娘留下的古方......"林悦拢了拢鬓边碎发,垂眸盯着青砖缝里钻出的野茉莉,那洁白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女儿试了三年。"她说这话时喉咙发紧,原主记忆里那些被倒掉的汤药仿佛还带着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泛苦。
林正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官袍袖口沾了茶渍。
他摆手挥退要来搀扶的管家,目光掠过女儿纤细的脖颈,那里有道浅粉疤痕——是去年柳姨娘养的狸猫抓伤的。
此刻这道疤嵌在白玉似的肌肤上,倒像落在雪地的梅花瓣,格外醒目。
柳姨娘一首嫉妒林悦母亲留下的古方可能带来的好处,看到林悦如今的变化,更是难以忍受。
西厢房传来瓷器碎裂声,那声音尖锐而刺耳。
柳姨娘将缠枝莲纹茶盏狠狠摔在跪着的丫鬟跟前,碎瓷溅起划破了秋香色裙裾。"定是使了妖术!"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用力掐进黄杨木窗框,发出“咯吱”的声响,"去柴房搜,连耗子洞都别放过!"
暮色染红琉璃瓦时,林悦坐在菱花镜前。
小桃正用犀角梳给她通发,木齿刮过头皮,那轻微的刺痛感让她想起系统冰冷的机械音。
镜中少女忽然蹙眉,铜镜边缘映出窗外芭蕉丛里闪过的藕荷色衣角——是柳姨娘身边的大丫鬟。
林悦正沉浸在思绪中,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正疑惑间,就听到林正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明日让绣娘来量尺寸。"那声音如同洪钟,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燕子扑腾翅膀的声音在暮色中格外明显。"中秋宫宴..."后半句被晚风吹散在渐起的蝉鸣里。
林悦捏着梳子的手骤然收紧,菱花镜里映出她骤然苍白的唇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