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感觉自己漂浮在浓稠如胶的墨色里,那墨色黑得深沉,仿佛能将一切吞噬。
无数光斑在眼皮外明明灭灭,像夜空中闪烁不定的流星。
她能感觉到浓稠的墨色轻轻触碰着她的肌肤,凉飕飕的,带着一种黏腻感。
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那心跳声如同擂鼓一般,在寂静的黑暗中格外响亮。
在某个瞬间,这心跳声突然化作雨打芭蕉的声响,那声音清脆而密集,仿佛能将人的思绪拉回到过去。
青石板上沾着未干的晨露,散发着淡淡的湿气,那股清新的味道钻进她的鼻腔。
那是原主七岁时被柳姨娘关在柴房三天三夜后听到的声音。
"父亲...会来吗?"稚嫩的嗓音混着血沫咳在柴草堆上,那血沫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让她有些作呕。
"别怕。"她突然听见自己用两种声线重叠着说出这句话,右手掌心骤然亮起烫金纹路。
那纹路散发着温暖的光芒,照亮了一小片黑暗,光芒刺得她的眼睛微微发痛。
这是系统溃散时烙在魂魄里的印记,此刻却像烧红的铁链绞紧她的喉咙,那滚烫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林悦在浓稠的墨色里漂浮着,意识逐渐被一阵若有若无的药香牵引,那药香清幽淡雅,带着一丝苦涩。
她仿佛听见了侍女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清晰,首到她彻底从那片墨色中脱离出来。
"苏公子,参汤要凉了。"侍女的声音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清脆而响亮。
苏逸尘握着雕花瓷勺的手顿了顿,月白色广袖拂过鎏金床柱,带起几缕药香。
那药香更加浓郁地弥漫开来,钻进他的鼻子。
他望着锦被下那张苍白的脸,睫毛在眼睑投下的阴影如同折翼的蝶。
这是第七次试图喂药失败,林悦的牙关始终紧闭,仿佛在与看不见的敌人角力。
她的嘴唇紧闭着,泛着一丝苍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悦儿,你闻闻看。"他忽然将青玉簪拔下,乌发垂落时带起一缕杜若香,那杜若香清新宜人,让人心旷神怡。"这是你去年生辰时,在普济寺后山移栽的......"
床幔突然剧烈晃动,林悦的指尖勾住他腰间玉佩的流苏。
那流苏柔软而光滑,在她的指尖轻轻滑动。
苏逸尘手中的瓷碗摔在波斯地毯上,深褐药汁在牡丹纹样上晕开,像幅未完成的泼墨画。
那药汁散发着苦涩的味道,溅到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看见那双琥珀色瞳孔里翻涌着破碎的星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深渊里挣出来。
"父亲..."沙哑的声音裹着血腥气,"柳姨娘...祠堂的账本..."
苏逸尘的指节泛白,他想起三日前暴雨倾盆的深夜。
林正国立在抄手游廊的阴影里,老宰相的蟒袍下摆沾着泥水,手里攥着半块被劈裂的玉珏——那是林悦及笄时他亲手系在女儿腰间的。
"苏公子。"林正国的声音比檐角冰棱更冷,"若悦儿明日仍不醒,烦请转告慧空大师......"后半句话被雷声碾碎,但苏逸尘读懂了老人眼底的决绝——若女儿被邪祟所困,便是拼上整个相府,也要请动皇觉寺三千武僧布下诛邪阵。
此刻望着林悦颤抖的肩颈,苏逸尘突然伸手按住她后颈穴位,温声道:"柳氏己供出私吞的三万两官银,你父亲正在刑部督办此案。"他故意略去那些在朱雀大街传唱的艳词,那些关于相府千金被妖物附体的流言。
苏逸尘正安慰着林悦,突然,林悦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息靠近,那气息冰冷而阴森,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的目光投向门口,苏逸尘也察觉到了什么。
窗外忽有惊鸟掠过,铜铃在檐角叮当作响,那铃声清脆而急促,仿佛在警告着什么。
慧空大师的锡杖叩在青砖上的声响由远及近,九环相撞之声竟与林悦腕间金丝楠木佛珠产生共鸣。
那声音清脆悦耳,却又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
老僧布满沟壑的手掌悬在女子眉心三寸处,突然叹息:"林施主可听过庄周梦蝶?"
林悦的瞳孔猛地收缩,她看见铜镜里自己左耳后浮现朱砂痣——这是原主不曾有的标记。
那朱砂痣鲜艳夺目,在镜子里格外显眼。
慧空大师的袈裟无风自动,露出内襟绣着的双头蛇纹样,那分明是系统溃散时她最后击碎的图腾。
那图腾阴森恐怖,让人不寒而栗。
"大师!"苏逸尘突然横剑挡在床前,剑穗上缀着的明珠照出老僧袖中寒光。
那寒光闪烁不定,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林悦却在这时挣扎着撑起身子,锦被滑落露出缠着绷带的手腕——那里本该有系统留下的鎏金刺青,此刻却蜿蜒着道狰狞伤疤。
那伤疤凹凸不平,摸上去还有些刺痛。
林悦在房间里,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嘈杂的脚步声靠近,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让她心中不安起来。
前院突然传来喧哗,管家的呼喊声刺破凝滞的空气:"大小姐!
那些...那些人带着血书闯进来了!"
雕花窗棂外,秋海棠正开得凄艳。
那秋海棠的花瓣娇艳欲滴,却透着一股凄凉的美感。
林悦被管家的呼喊声猛地拉回现实,她心中一紧,那些人带着血书闯进来?
这一定与自己目前的处境有关,她的思绪瞬间从对魂魄的疑惑中抽离出来。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她终于看清梳妆镜里的倒影——苍白的脸颊,凌乱的鬓发,还有眼角那抹似曾相识的倔强。
这具身体里流淌的,究竟是穿越者的魂魄,还是原主未曾熄灭的执念?
苏逸尘的剑尖垂向地面,却在看见林悦赤足踩上青砖时猛然转身。
那青砖冰冷而坚硬,踩上去让她的脚有些刺痛。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万字不到头纹样的屏风上,纠缠如并蒂莲。
"扶我去前厅。"林悦的嗓音还带着破碎的嘶哑,掌心却己攥住那支摔裂的玉簪,"该来的总要来。"她望着回廊尽头晃动的灯笼,忽然想起系统溃散前最后的警告——万人迷光环的反噬,从来不在那些爱慕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