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口江边，坐在同一棵枯柳树下的石墩上。

就连她的目光，她的表情，也和昨日没有任何的区别。

还有那股带给袖轻城不舒服的感觉，也是一模一样。

那女人就像是一个在此徘徊不前的女鬼，重复着她所自知的往日之影。

袖轻城一想到这，背后发凉。

她扯过梦应星的后领，把莫名其妙的徒弟按在了窗框上，伸出手指直至渡口上那个女人的方向。

“徒弟，我再问你一次，你看得见她？”

梦应星被袖轻城问的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实的回答了：“是昨天师父你说给你感觉不舒服的女人？我当然看得见，为什么会看不见？”

袖轻城把自己发现的‘一模一样’这件事给梦应星说了一下。

梦应星哑然失笑。

“你笑什么！在笑我怕鬼吗！”

袖轻城瞪着他，气鼓鼓的。

“不，师父，我还以为剑灵也算是鬼的一种呢。”

“灵是灵，鬼是鬼！根本不一样！”袖轻城辩解着。

“好，师父你看那个女人身下，她地上可是有影子的，鬼应该是没影子的吧？”

梦应星的手指往下偏了点，指了指女人身下被阳光投射下的恍惚黑影。

“万一鬼也是有影子的呢……”

袖轻城还有些不信，因为如果那个女人不是鬼的话，为什么会给她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呢！

梦应星把窗户关上，遮住了袖轻城看向外面的视线。

梦应星是有时间观念的，算算时间他们也差不多该出发了，免得让徐家的人多等落了天峰派的口舌。

师徒二人下楼，袖轻城却突然抓住了店小二，专门跟他问渡口上那个女人的事情。

结果袖轻城一问，店小二立刻就知道是谁了。

“那女人啊，在周边的城镇里也算是有名了。”店小二驾轻就熟的讲起这个女人的事情，好像他已经对无数人讲过了一般。

“她叫何雪落，中阳镇人。十六年前与她一同长大的青梅情郎张宁要去珀州考取功名，何雪落送张宁到风归渡，两人还约定，等到张宁金榜题名，便是他回来迎娶何雪落的时候。”

没听过这类故事的梦应星下意识的追问一句：“然后呢？”

“这还用问！”袖轻城拍了梦应星一下，“看现在这副样子，肯定是那张宁在这十六年里都没回来过了！”

这样类似的故事袖轻城在以前就听说过无数遍了，落魄书生高中后摇身一变高位官差，早就忘了曾经为他挑灯磨砚的约定之人！

“姑娘说的不错，不过何雪落是个痴情的，人们都说她的张郎不会再回来了，早就忘了她，她不信。”

“这些年来她每日干完活都要来这渡口，等她的张郎，还说他一定会回来的。”

“她说她怕张郎忘了她，穿着和当年相似的衣服，挽着同样的发型，就等那张郎回来一眼就看见她。”

说到这，店小二摇头叹息一声，“苦苦等了十六年！甚至前段时间她生了大病，好几天都没再来，我们都以为她要死了，但竟是让她扛了过来！”

“那张宁，可真不是个男人！”

店小二挥了一下手中的抹布，丝毫不遮掩自己对张宁的嫌弃，“我要有这么个姑娘惦记着，我有心思想别的？”

“最近周围镇子的说书人还以她为原型创了评书呢，二位有空可以去听听看。”

得知何雪落不是自以为的鬼之类的东西后，袖轻城的心情顿时开朗了不少。

梦应星也是借着攀谈的机会，和店小二打听了一下徐家和中阳镇上有女人失踪的情况。

“徐家老爷……怎么说呢，风流成性？而且徐夫人还特别支持，每年都会给他纳几个妾？”

“都不知道纳了几房了，只能说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

“至于女人失踪的事……确实有，而且不止中阳镇，隔壁叶枝城也有，所现在以大家很少让自己姑娘娘们出门咯。”

“看这位少侠女侠的气度打扮，想必是来解决这件事的咯？看来这周围，过几日就会太平了！”

看着店小二流露出来的喜色，梦应星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和袖轻城离开了客栈直取中阳镇。

离开风归渡的时候，他们路过了那名名为何雪落的痴情女子。

袖轻城驻足片刻，远远的看了一她眼。

何雪落就像是一尊木头人般不闻周围事，那双有些空洞的眼睛一直盯着渡口旁流转的江河，也不知道她从这水流里看到了什么。

而江河日夜不休，又有多少奔流而过的江水见过这位等待自认良人归来的苦情人，见过她那为谁而留的明眸皓齿。

“走吧。”

袖轻城收回目光，招呼着梦应星往中阳镇的方向走去。

梦应星三步做两步跟上袖轻城，依然忍不住向她问道：“师父，你说……那张宁，为什么不回来见何雪落？”

“就和那些人猜的一样，金榜题名，换了枕边人，入了温柔乡。”

“或者就在半路死了，也说不定。”

袖轻城说的残忍，但也是事实。

缙天九州可没看上去的那么安定，普通人、妖族妖兽、修灵者，哪天突然死了都很正常。

“人生啊，就是这样无常，不要轻易交付未来，过好自己所拥有的每一天。”

“那女子，还会等多久呢？”

“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六年可以等？”

从风归渡到中阳镇，梦应星和袖轻城半途看到了一个极为诡异的风景。

偌大的一片江边平原突出一角，地上光秃秃的除了零碎的积雪外，连一根杂草都没有，仿佛这片土壤就压根不适合植物生存。

然而就是这么一块土地上，却矗立着一棵不知存在了多久的巨木。

它的身躯高耸入云，树干粗壮的像是一堵石墙，即便是远远看去，也能看得出树皮的粗糙和坚硬。

巨木的树枝没入空中纵横交错，形如一张巨大的网，树枝上没有一片叶子，只剩干枯的枝条在寒风中摇曳。

风穿过巨木，枝条发出低沉的吱呀声，像是一头恶鬼在风中哀嚎。

“这么大的树，应该有好几百年的树龄了吧？有空的话倒是可以过去看看。”

袖轻城还是第一次见这般大小的树，把自己当成缙天九州旅游人的袖轻城对这棵树抱有了一丝打卡的欲望。

“嗯。”

梦应星点头，师父去哪儿，他自然是要一直相伴相随的。

离开这棵巨木之后，原本走在梦应星前面的袖轻城忽然掉了个头，一下跳到了梦应星的背上。

梦应星下意识的托住袖轻城，顺势将她背在身后。

“走累了，你背会儿我。”

袖轻城撑着梦应星的双肩，极为任性的说着。

她作为剑灵，其实不会累的。

她只是在考验自己的徒弟，看看徒弟会不会嫌弃自己。

梦应星抿了抿唇，用双手牢牢的箍住了自己师父的双腿。

服侍师父，都是他应该做的，师父高兴，他就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