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狱内部并非想象中的牢笼,而是一座倒悬的青铜宫殿。
殿内无光,唯有地面铺展的星图微微发亮——那些星辰并非镶嵌的宝石,而是一块块会蠕动的血肉,随着呼吸般的节奏收缩、膨胀。每块血肉表面都浮凸着古老的符文,像是被强行烙印上去的诅咒。
大殿中央,一柄古朴长剑深深插在祭坛上,剑身刻满山川鸟兽的纹路,本该是圣道之剑的象征,此刻却被九道星光锁链死死禁锢。锁链并非金属,更像是某种活物,时而绷紧,时而松弛,仿佛在警惕着什么。
最诡异的是剑柄上缠绕的东西——那不是寻常的绑绳,而是九凤的发丝。
乌黑长发如活蛇般盘绕在剑柄上,末端延伸向虚空,连接着九轮太阳的虚影。其中八根发丝己经变成污浊的黑色,像是被某种腐朽的力量侵蚀,唯有连接第十日的那根还残留些许金光,微弱地挣扎着。
"这不是封印……"瑶瑶的白泽真身微微颤抖,尾尖的金铃残片突然粉碎,"是共生契约。"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脊背发寒。
张天离盯着那柄剑,喉咙发紧。他见过轩辕剑的图谱,可眼前这把剑,剑格处的缺口狰狞刺目,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
“共生?”棍棍的右臂上,暗火纹路如蛇一般跳动着,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些发丝上,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异常沙哑,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九凤和这把剑……竟然是一体的?”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整个青铜殿都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那支红衣的陶笛,在无声地微微震颤着,笛身上的凤凰纹路也变得黯淡无光,仿佛被某种更为古老、更为强大的力量所压制。
张天离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缓缓伸出手,想要握住剑柄。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刚刚触及剑柄的一刹那,整座青铜殿突然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撼动。
与此同时,九凤的那些发丝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般,如一条条灵动的小蛇,迅速缠住了张天离的手腕。那触感冰冷刺骨,仿佛来自九幽地狱一般,让他不由得浑身一颤。
紧接着,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强行灌入他的脑海之中。那是二十年前的昆仑之巅,漫天的风雪肆虐着,天地间一片苍茫。九凤孤独地站在悬崖的边缘,她的手中紧握着的,正是那把追日剑。
她的长发在狂风中翻飞,如同一面黑色的旗帜,猎猎作响。她的面容在风雪中显得模糊不清,唯有那双眼睛,漆黑如夜,却又燃烧着某种决绝的光,令人不敢首视。
只见她将剑锋抵在自己的颈侧,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手腕猛地一划——刹那间,鲜血如喷泉一般喷涌而出,溅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形成了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而就在鲜血喷溅的瞬间,九凤的影子突然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分裂成了两个……
一个继续完成自刎动作,身躯缓缓倒下;另一个则如鬼魅般扑向祭坛上的轩辕剑,乌黑发丝疯长,缠绕上剑柄,死死勒紧。
幻象骤然切换。
轩辕剑的剑脊内部,蜷缩着一团漆黑的雾状生命。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蛇盘绕,时而如婴蜷缩,正随着锁链断裂的节奏缓缓呼吸。每一次吐息,都让剑身上的山川纹路微微扭曲,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腐蚀。
"……烛阴。"
张天离猛地抽回手,冷汗浸透后背。
九凤的发丝突然汇聚,在半空中组成一道模糊的人形虚影。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此剑出鞘时,便是烛阴苏醒日。"
虚影指向剑格处的缺口——那里本该镶嵌着什么,如今却空荡荡的,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硬生生剜走了一块。
"当年我抽走'勇魄'铸成追日剑,又剥'爱魄'伪装成月玉……"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皆为瞒天过海。"
棍棍的暗火不受控制地烧向轩辕剑,火舌舔舐剑身,却被发丝组成的屏障弹回,火星西溅。
"那真正的轩辕剑在哪?"他咬牙问道。
九凤残影露出悲凉的笑:"从来就只有一柄剑——桃木弑神剑,被我自己亲手折断……"
话音未落,连接第十日的最后一根发丝突然绷断。
青铜殿顶部的星图开始滴血。
殿外,传来一声令灵魂战栗的嘶吼——
归墟里的东西,醒了。
滴落的血珠砸在地面星图上,那些蠕动的血肉星辰突然剧烈抽搐,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唤醒。符文亮起猩红的光,整座青铜殿开始倾斜,锁链一根接一根崩断。
"退后!"牧星河拽住张天离,鲛人敏锐的感知让他最先察觉到危险。
但己经晚了。
轩辕剑的剑身震颤,剑脊内的黑雾猛然膨胀,如潮水般向外涌出。黑雾所过之处,青铜殿壁腐蚀剥落,露出内里森白的骨状结构——这根本不是宫殿,而是一座巨大的囚笼。
"烛阴的残魂……"洛洛的玉化双腿突然刺痛,月华不受控制地溢出,在脚下凝结成霜,"它在找宿主。"
红衣的陶笛炸裂,最后一根琴弦崩断,凤凰虚影尖啸着扑向黑雾,却在接触的瞬间被吞噬。
棍棍的暗火彻底暴走,右臂石化纹路蔓延至肩膀,他低吼一声,旋莲锤砸向地面,冰火交织的屏障暂时阻隔了黑雾的侵蚀。
"那把剑!"瑶瑶的白泽真身浮现裂痕,"必须重新封印它!"
张天离盯着轩辕剑,九凤的记忆碎片仍在脑海中翻涌。
——"勇魄"铸成了追日剑。
——"爱魄"化作了月玉。
而现在,剑格处缺失的那一块……
他猛地看向洛洛。
她的双腿己经完全玉化,肌肤下的月华流转,与剑格缺口的形状完美契合。
"不……"他嗓音嘶哑。
洛洛却笑了。
她伸手抚过玉化的膝盖,轻声道:"原来我本就是它的一部分。"
殿外的嘶吼越来越近,锁链尽数断裂。
黑雾如洪流般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