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老叟微微一怔,对着凌渡打量了许久,只是缓缓将头上的斗笠摘下,眼神变化不定,似乎想到了许多。
良久,他仰天长长叹出一口气,带着些感叹的口吻说道:“老夫年轻时,也跟你一样。”
他又扭头望向凌渡,眼中的回忆更浓了。
“天赋异禀,意气风发,闯荡江湖,斩妖除魔,好不快活,只是……,这天下,单打独斗,实在困难,妖魔何其之多,单靠人力,能够杀尽吗?后来,老夫还是入了斩妖司……”
凌渡默然,这个道理他也明白,但仍旧坚持道:“我独来独往惯了,不想入斩妖司,也不想入任何门派。”
老叟盘起双手,闭上双眼,叹气道:“老夫好不容易起了爱才之心……,你可知在神京,多少年轻俊彦,想求老夫提携都不可得,你当真想放弃?”
凌渡听了,暗暗心惊,又默默打量了这老人一眼,跟寻常山村老人并无二致,竟是神京来的,听着,地位好像还不低。
不过,凌渡仍旧摇摇头,表示不愿。
老叟又妥协道:“如若你愿入我斩妖司,老夫可让你从总旗做起,如何。”
“不行!我听村里的老人说,与其笼中为雀,不如鹰击长空。”
老叟轻笑一声,有些感慨道:“跟老夫年轻时,一模一样,唉——,也就是你命好,要是老夫再年轻个五十岁,尚且有些锐气,首接打晕你,抓到神京天牢里关上几个月,到时候,老夫不信你还敢如此犟,唉——,算你命好!”
他的语气中,带些惋惜。
凌渡抿一抿嘴,这位看着像是放弃了。
他刚刚想告辞,老叟又喊住了他。
“小子……,你此去是清河县城吧?”
“不错。”
老叟从怀中拿出一封黄纸包着的信,递给凌渡,嘱咐道:“进了城,劳烦你去城里宋大铁匠铺替老夫送一封信,作为补偿,他会帮你煅一柄好刀。”
凌渡有些意外,你自己没有脚吗?。
“你为何不自己去?”
老叟苦笑一声,闭上双眼,带上些凄凉说道:“我也是清河人,只是年少离家,等到如今垂垂老矣,再回去,己物是人非,不过徒增伤悲罢了,况且……,心中有愧,不敢面对。”
凌渡将信揣进袖子里,微微颔首,表示答应。
老叟似是松了一口气一般,随手将鱼竿丢进河中,便站起身来,将双手负在身后。
“老夫要走了,小子,有缘再见吧。”
凌渡觉得有些不对,伸出一只手来:“不对,你不是等人吗?怎么不等了?”
老叟顺着这条土路向后望去,一眼望到尽头,带着几分深意说道:“老夫等的那人,没有按时到来,那老夫便也不等了。”
“哦,对了小子,这清河县城困不住你,莫要久待,也莫要与他人牵扯到一起。”
说完这句,老叟的身子便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般。
凌渡感觉有些不对劲,伸手上前,想要触碰,却什么也没摸到,而老叟的身影也开始慢慢消散。
凌渡眼睛一缩,竟是虚影,这位的速度竟如此之快,自己竟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扭头望向来时的路,这是老叟刚刚看的方向,却一个人也没有。
他摇摇头,看不到什么便也不再多管。
只是轻轻敲打一下怀中白泷的脑袋,看着她的面色有些许复杂。
说到底,自己与白泷也不过昨日才认识的,遇到这等强者,白泷没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竟愿意出手助他。
该说她太蠢了,还是她太天真了呢?
凌渡心中竟有那么一丝丝触动,叹息一声。
“今日没想到你这么勇敢,等到了县城给你单吃一只烧鸡。”
白泷眼前一亮,扭动着白狐身子在凌渡怀中打起滚来,很快又挣脱凌渡的怀抱,走在凌渡前面,还扭头催促凌渡走快些,显然是迫不及待进城吃烧鸡了。
凌渡嘴角扯了扯,也拔腿跟上。
约莫一刻钟后,一个面容清丽,青丝如瀑的少女,身着一袭青衣,缓缓走过这段路,眼神淡漠之中又充满警戒和掩饰不住的疲惫。
只是,她没发现任何异常。
……
凌渡带着白泷,很顺利进了县城。
县城之中,自不比小村小镇,车水马龙,街道周边,尽是沿街叫卖的小摊小贩,繁华无比,自不必多说。
街道之中,塞满了前来采买之人,时不时有些武馆弟子走过,买些包子,买些汤面,充作食物。
小食摊是发出的炊烟,亦将整条街熏的雾气袅袅,颇有几分生气。
凌渡将白泷挂在脖子上,防止她在人山人海之中走丢了,越过略显拥挤的人群,登上一座茶楼。
一座城中,消息最灵通的地方,非茶楼莫属,三教九流之辈,都爱来此地谈天说地。
待在此地,饮两个时辰的茶,这座城中有什么奇闻异事,便也尽收囊中了。
这是张伯告诉他的。
茶馆中人满为患,一楼没坐了,他只好踩着竹楼梯上二楼。
二楼倒是有坐,还是靠窗的,风景独好,但得拼桌。
凌渡倒是没什么意见,抱着白泷便坐了下来。
而原本坐在窗边,静静赏着街景那人,却有些不悦。
见凌渡衣着朴素,还带着一只狐狸,眼神之中闪出一抹嫌弃。
又仔细打量了凌渡一眼,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容貌与之相差甚远,他面上的厌恶之色更重了。
凌渡将这些尽收眼底,但却并不在意,区区炼血境武夫,还不足以在他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他要了一壶雨前龙井,又叫了两只烧鸡,五六个茶点,无非是金钱肚、蒸饺一类的。
待到小二一碟一碟上完菜,白泷便迫不及待跳上桌,对着烧鸡大快朵颐起来。
凌渡对面那人终于忍不住了,嗤笑一声,开口阴阳怪气道:“哎呀呀,这年头,畜牲都能上桌吃饭了……,真是纲纪败坏,话说这同顺茶馆价钱可不低,别到时候付不起茶钱,被掌柜的留下来干苦力。”
白泷埋头吃鸡,鸟都不鸟他,凌渡自顾自夹起一块金钱肚,送入口中,将此人当做空气一般。
那人额上顿时青筋暴起,下意识握紧了双拳,但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与这等小人一般见识,又松开了拳头。
凌渡倒是无所谓,一个炼血武夫,自己一刀下去不知能杀多少个,也不怕他动手。
他的精力都在茶馆之中众人的谈话之中。
“嘿!你听说没有,当朝女帝将太子一家都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