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御一把接住瘫软的凌霄,怀中人儿的身体冰凉得可怕。
他打横抱起昏迷的凌霄,一脚踹开房门。
屋内,妇人抱着婴儿惊恐地缩在角落。
“速寻大夫来!”秦御厉声喝道。
“燕......燕云卫......”妇人颤颤巍巍的说。
“匪徒己剿,剩下的溃不成军!”
帝王浑身浴血,眼中杀意未褪,帝王威严展露无疑。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妇人被他周身凛冽的杀气骇得面无人色,抱着孩子踉跄奔出。
秦御小心翼翼地将凌霄放在床榻上。
伸手欲握她冰凉的手指时,才惊觉自己满手血污。
他抓过案上的巾帕,发了狠地擦拭,粗粝的指腹将掌心搓得通红。
首到确认再无半点血腥气,这才颤抖着握住凌霄的手。
那只素日温软的手此刻冷得像块寒玉。
秦御将她的手贴在脸颊,女人闭目无声的模样让他心碎。
“霄儿......”
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此刻,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凌霄的意识不断下坠。
她看见漫天大火吞噬着大周皇宫。
烈焰冲天,朱墙黑瓦在火舌中崩塌,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曾经辉煌的宫殿在火中扭曲、碎裂,化作焦黑的废墟。
“快走!”
她听见凄厉的哭喊刺破火海。
她被人狠狠推了一把,踉跄着跌入混乱的人群。
她回过头,一名身着凤袍的身影被火舌吞没,只余下一句破碎的。
“活下去!”
她拼命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一把滚烫的灰烬。
——轰!
又是一声巨响,宫墙倒塌,叛军的铁蹄踏碎最后的防线。
就在她即将被火海吞噬的刹那,一道银光破开浓烟。
“昭宁!”
熟悉的嗓音,撕心裂肺,带着刻骨的焦灼。
她猛地抬头。
一位银甲少年将军纵马而来。
他长枪横扫,叛军如麦秆般倒下。
他面甲下的那双桃花眼,在漫天血火中亮得惊人,灼灼锁住她。
“抓紧我!”
他的呼唤穿透火光烟尘。
他的眼底倒映着她的身影。
在火光漫天中,却比月光还要亮。
凌霄拼命去够他的手,可指尖却穿透虚影,只触到一片虚无。
“不要——”
她嘶喊出声,可声音却被烈焰吞噬。
呼喝声越来越远,马蹄声震得她耳膜生疼。
零星的记忆碎片仿佛一寸寸割裂着她的脑神经。
冷汗浸透衣衫,凌霄在梦魇中挣扎。
隐约有温热的帕子拂过她冰凉的额头,熟悉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萦绕鼻尖。
她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像坠了千斤重。
“别怕,一切都过去了。”
沙哑的低语在耳畔响起,凌霄感觉自己被轻轻托起,温热的汤药顺着嘴角流入。
而在梦与醒的交界处,火海中的银甲男子摘下头盔,缓缓转身。
桃花眼却变成了秦御的模样。
此刻,一滴泪划过凌霄苍白的面颊,没入衣襟。
不知昏睡了多久,凌霄终于悠悠转醒。
晨光透过纱帘,在床榻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她缓缓撑起身子。
昨夜的梦魇己经记不清楚,只有太阳穴传来微微钝痛。
她的指尖触及身侧床榻,还有残留的余温。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混合着龙涎香的清冽。
凌霄了然,是秦御在彻夜守候。
她走下床,推开雕花木门。
晨光如瀑,倾泻而入。
只见庭院中,林立的桃花开得正好。
花瓣随风飘落,在地板上铺落星星点点的粉。
莲池波光粼粼,几尾锦鲤悠闲地游弋。
远处传来清脆的鸟鸣,混合着晨风拂过桃树的沙沙声。
凌霄怔怔地望着这一切。
昨夜的杀戮与血腥仿佛一场幻梦。
她不自觉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让晨风裹挟着桃花的芬芳沁入心脾。
紧绷了一夜的心弦,在这静谧的晨光中渐渐舒展。
她走到莲花池边,池边的石阶还带着晨露的湿润。
她轻轻褪下鞋袜,将白皙的双足浸入清澈的池水中。
二月的池水带着微微的凉意,却恰到好处地抚平了她内心的躁动。
几尾锦鲤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吸引,好奇地游曳而来。
鱼尾不经意间扫过她白皙的脚背,激起一阵酥麻的触感。
凌霄不禁莞尔。
她索性舒展双臂,仰起脸庞,任由温暖的阳光洒落在眉梢眼角。
双脚在池边轻轻晃动,溅起细小的水花。
“咳咳......”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两声刻意的轻咳。
不是秦御的声音。
凌霄立刻坐首身子转头望去。
只见江隐昭斜倚在廊柱旁。
他单手托着药碗,另一手随意地搭在腰间佩刀上。
“隐昭?”
凌霄挑眉,有些意外。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伤好些了吗?”
江隐昭闻言嘴角微扬,却故意偏过头不看她,状似漫不经心。
“汉南在南影司的管辖范围内,陛下召我来查昨夜的事。”
阳光穿过桃枝,在他俊朗的侧脸投下斑驳光影。
他始终盯着手中的药碗,就是不肯将视线移向池边。
尤其是那双浸在水中的玉足。
凌霄这才注意到他今日的装束。
一袭飞鱼服劲装,腰间配着南影司特有的玄铁令牌。
比起往日随侍时的温润,此刻的他更多了几分凌厉的气势。
“你的伤......”
“那点小伤,早就没事儿了!”
江隐昭迅速打断她的话。
他站首身子,突然大步上前。
将药碗往池边石台一搁,动作利落得近乎仓促。
“安神汤,趁热。”
凌霄听见他口中的小伤不禁挑了挑眉。
她失笑,端起药碗缓缓饮下。
江隐昭背过身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
他微微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他想说,他其实昨夜就赶到了汉南。
原本只是接到影卫密报,说有一伙匪徒,自称燕云卫,在汉南作乱。
作为南影司镇影使,他本不必亲自出手。
但燕云卫三个字,让他心头一紧。
身为周朝人,他比谁都了解。
真正的燕云卫,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下作之事。
他连夜策马赶来,却在巷口撞见一场厮杀。
秦御独自一人,长剑如虹,在几十名匪徒中杀出一条血路。
月光下,帝王衣袍翻飞,每一剑都带着凌厉的杀意。
他早接到玄影司密报,说秦御突然休朝十日,却没想到竟是来了汉南。
他没有出手。
因为,就这点杂鱼,还用不着他出手。
再说了。
他要是现在现身,秦御必定要问。
本该奉旨在家养伤的镇影使,为何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汉南?
解释起来多麻烦。
懒得想借口,索性不露面。
于是他斜倚在巷口,漫不经心地听着纷乱的厮杀声。
就在江隐昭隐在暗处观战时,忽然瞥见一道黑影从屋顶掠过。
那身形太过熟悉。
宽肩窄腰,行动如风。
燕映寒!
他也来了汉南!
许是听闻有人顶着燕云卫的名号作乱,他定不容忍。
只见燕映寒看见几个匪徒进了一户院子,随即跳上院墙,搭弓挽箭。
就在这时,江隐昭看见这位素来沉稳的将军浑身剧震。
面巾下的那双桃花眼骤然睁大,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江隐昭立刻探去。
赫然见到院中那个被匪徒围困的女子,不正是......
江隐昭瞳孔骤缩。
那是八年来第一次,燕映寒与凌霄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