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乔的耳朵尖动了动,后颈汗毛被刀鞘敲击槐树的余韵刺得发麻。
她装作崴脚扑在柴垛上,袖口蹭到的木刺扎进掌心,反倒让混沌的神智清醒三分。
灰布巾裹着药草的气息忽然笼罩过来,赵卫忠佯装揪她后领,粗糙的指尖却飞快划过她腕间绳索。
"东南角狗洞通后巷。"他声音像砂纸磨过锈铁,蒙面布下喉结动了动,"申时三刻马厩见。"
陈德望的缎面靴己经踩到柴垛边缘,林雨乔突然翻身滚进泥坑,抓起把腐烂菜叶往脸上抹:"别打啦!
我说!"她抽抽搭搭指向西厢房,"秘密都藏在、藏在..."话尾化作剧烈呛咳,嘴角溢出的血丝混着泥水,活脱脱吓破胆的可怜样。
"带路!"陈德望踹开试图劝阻的账房先生,腰间玉佩撞在铜扣上叮当乱响。
五个护院举着火把围成圈,映得林雨乔睫毛上的泪珠泛着诡谲红光。
经过马厩时,她借着系草鞋的动作,把两粒催芽的苦艾草弹进料槽。
赵卫忠蹲在屋顶数瓦片,第九片松动的青瓦下藏着孙慈萱晌午偷塞的油纸包。
当林雨乔故意踢翻铜盆引得护院分神时,他袖中飞出的石子正中西厢房窗棂——那是陈俊逸圈养画眉的雕花笼,受惊的雀儿扑棱着撞向烛台。
火苗窜上纱帐的瞬间,林雨乔突然指着房梁尖叫:"金条!
好多金条在掉!"陈德望条件反射地张开衣摆去接,却被当头浇下的陈年灰尘迷了眼。
混乱中谁也没发现,赵卫忠蒙面布下的嘴角微微扬起,那道横贯下颌的伤疤皱成月牙形状。
"老爷!
西厢走水了!"孙慈萱拎着泔水桶"恰好"经过,粗陶罐重重砸在井台边。
几个婆子慌忙去抢木桶,却让原本该看守林雨乔的护院分了神。
赵卫忠的刀柄在暗处轻敲三下,林雨乔立刻蜷缩成团滚向狗洞,后腰银铃被草叶缠住竟未发出声响。
陈俊逸提着裤腰带从偏院冲来时,正撞见林雨乔往脸上涂灶灰。
小丫头挂着泪珠捧起碎瓦片:"少爷,琉璃盏的碎片能卖钱呢。"趁对方弯腰的刹那,她藏在掌心的毒芹花粉轻轻一吹。
等纨绔子弟打着喷嚏追到马厩,只看到赵卫忠在给惊了的马匹套缰绳。
"老东西上钩了。"赵卫忠突然握住林雨乔包扎伤口的手,拇指擦过她虎口的老茧,"他要你明日午时独自去祠堂。"
林雨乔歪头啃着孙慈萱偷塞的杂面馍,突然把半块馍按在赵卫忠蒙面布下:"护卫哥哥也饿了吧?"月光漏过草料棚,照见她眼底狡黠流光,"祠堂供桌下埋着陈夫人嫁妆箱子,你说...要是突然炸开装满毒菌粉的妆奁..."
后半夜巡更声响起时,陈德望对着案头密信狂笑。
信纸浸过林雨乔特制的药水,在烛火下显出"灵泉位置"的伪造地图。
而柴房梁上,孙慈萱正把晒干的巴豆混进明日宴席要用的枸杞里,佝偻的背影像极了被风吹弯的芦苇。
蒸笼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孙慈萱额角的汗珠。
她哆嗦着把晒干的紫茄蒂碾成粉末,混进要给陈德望送去的参鸡汤里。
灶台角落还藏着两截断指甲——那是晌午林雨乔假装摔碎茶盏时,趁机塞给她的药引子。
"老姐姐,老爷说要添道蜜渍金桔。"门房突然探头,惊得孙慈萱碰翻了盐罐。
她佝着背往围裙上抹手,余光瞥见窗棂外闪过一抹黛青色衣角,正是陈俊逸常穿的缎面料子。
陈德望捏着密信的手指在书房案几上敲出闷响,林雨乔跪坐在蒲团上剥核桃,碎壳在青砖地裂成星星点点的花纹。"灵泉在断龙崖?"他突然掐住林雨乔的后颈,"小崽子莫不是诓我?"
"疼..."小丫头眼眶瞬间蓄满泪,沾着核桃碎屑的手指向窗外,"您看崖边那棵歪脖子松,根须都泡在泉水里呢。"她腕间银铃轻晃,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恰巧遮住东南角马厩传来的嘶鸣。
赵卫忠踹开书房门的瞬间,陈俊逸的尖嗓子刺破暮色:"爹!
这死丫头在鸡汤里下毒!"他揪着孙慈萱的头发把人掼在地上,油纸包里的巴豆粉洒出蜿蜒的白痕。
林雨乔突然抓起案上核桃往嘴里塞,鼓着腮帮子含混道:"少爷怎么知道汤里有毒?」
满室寂静中,陈德望的鼻翼微微翕动。
林雨乔突然扑向孙慈萱,从她袖袋掏出块发霉的柿饼:"定是大娘偷吃供品中了毒!"她掰开黑褐色的果肉,露出里面蠕动的白蛆,"您瞧,前日祠堂的祭品全被虫蛀了!"
陈俊逸的绸缎鞋面沾了虫尸,恶心得连退三步。
赵卫忠的刀鞘"恰好"横在他膝弯,逼得他踉跄着撞翻博古架。
瓷瓶碎裂声里,林雨乔趁机把半块柿饼塞进陈俊逸衣领:"祠堂供桌下也有这种毒虫呢!"
月光爬上窗棂时,林雨乔正用银簪试毒。
参鸡汤泛起涟漪,映出她睫毛上未干的泪珠:"老爷若不信,我替您尝..."话未说完突然栽倒,唇角溢出的黑血染脏了赵卫忠的靴尖。
"快传大夫!"陈德望的咆哮震得梁上灰簌簌掉落。
没人注意到林雨乔蜷缩的手指正勾住赵卫忠的刀穗,袖袋里藏着空间刚催熟的解毒草,叶片上的露水还没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