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人西下张望,悄悄道:“岳将军派人回京筹措粮饷,没想到国库空虚得连老鼠都饿跑了。圣上让那些权贵们出钱,结果一个个哭穷装可怜。这节骨眼上,谁敢掏银子置办产业?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圣上自家有钱吗?”
大柱不解:“权贵们不敢买也罢了,怎么那些富商巨贾也不买?”
“小兄弟,你初来京城,不知深浅。”牙人摇头,“哪个商贾敢在这当口显阔?这不是给圣上递刀子吗?”
大柱这才明白过来。
难怪先前那买家宁可损失定金,也要推掉这买卖。
他不禁犹豫道:“这么说来,倒是烫手的山芋。您稍候,我得回去问问我家少爷。”
牙人一时嘴快,心中己经懊悔不己。
眼见生意果真要黄,连忙道:“那您可快些回来,这铺子抢手得很。”
大柱匆匆赶回小院,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程满。
“确实棘手。”程满沉吟道,“那两间铺子在什么位置?”
“东大街上,据说是顶好的地段。”
程满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走,带我去看看。”
大柱急忙拦住程满:“少爷,京城权贵都不敢沾手这两间铺子,咱们初来乍到,毫无根基,何必趟这浑水?”
程满摆摆手:“无妨,先去看看再说。”
大柱见劝不住,只得忧心忡忡地跟上。
牙人本己不抱希望,见二人去而复返,顿时喜出望外:“公子可是想通了?”
程满神色平静:“烦请带路,我们先看看铺面。”
牙人连忙取来钥匙,边走边说:“公子放心,这两间铺子地段极好,要不是赶上这特殊时候,哪能留到现在...”
程满不置可否,只示意他前头带路。
东大街果然热闹非凡,两间铺子正处在街口转角处,人来人往。胭脂铺临街的雕花门窗还保留着,里头柜台货架一应俱全。
绸缎庄更是宽敞,后头还带着个小院,小院里有几间厢房,其中两间作为仓库。
牙人见程满看得仔细,忙道:“这两间铺子原是将军夫人的陪嫁,要不是急着筹军饷,也不会放出来。”
程满突然打断他:“这两间铺子,我要了。”
大柱惊得扯住他袖子:“少爷。”
程满轻轻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牙人喜得屁滚尿流,这两间铺子总价三千五百两银子。
卖出去他能得百两佣金。
回到牙行,程满从怀里拿出五百两银子。
“这是五百两定金,我代秦州程记商号的名义购买。待银钱到账,立刻付尾账。”
牙人接过一看,果然是五百两银票,顿时眉开眼笑:“原来公子早有准备,我先给您写定金文书,等公子银钱到了,咱们再签契书。”
程满点头应允。
拿了定金文书,出了铺子,大柱仍不放心:“少爷,这样真的稳妥吗?”
程满低声道:“回去再说。”
回到小院,程满才道:“岳将军急需军饷,我们买下铺子,也是助将军一臂之力,即使圣上知道,也不会过多责怪。”他拍了拍怀中地契,“再说,这两间铺子,迟早会翻倍的。”
十天后,程满让大柱以掌柜身份出面,买下那两间铺子。
而他自己,则闭门苦读。
又过了两个月,大柱带着秦州调来的两个伙计,将铺子重新开张。
两间铺子经过重新装修,都改成了饭馆。
招牌上五个鎏金大字:秦州玉髓粉,并在铺子显眼处,挂出一首“玉髓吟”
“玉蒋凝雪胜琼酥,金釜蒸云出画图。莫道此中风味浅,秦州风味冠京都。”
这诗不算顶好,不过配上玉髓粉,在京城文人圈中也引起不小轰动。
“掌柜的,这诗中所写的玉髓肠粉,可就是贵店的招牌?”一位青色棉袄的书生好奇问道。
大柱笑着揭开蒸笼:“正是,客官可要尝尝?价钱不贵,素的五文钱一碟,荤的十二文钱一碟。”
“这价钱,倒是贵了些。”
大柱热情道:“客官请看,我们的玉髓粉,素的里头配菜也不少,还用荤油和各种酱料调味,更别说荤的了。您尝尝,保你满口喷香。”
书生犹豫着,到底买了一碟素的尝了尝。
顿时眼睛一亮,进食速度也快了起来。
没一会,就吃得干干净净。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伙计,再给我一份荤的。”
“好嘞。”当即有伙计给他送上。
两份玉髓粉吃完,书生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朝大柱竖起大拇指。
“掌柜的,你家这粉,果然名不虚传。”
就这样,不出半月,玉髓肠粉的名声便传遍了京城。
每日清晨,铺子前就排起长队。
有来尝鲜的百姓,也有慕名而来的文人墨客。
程满依旧闭门苦读,只是偶尔会让大柱送些账本过来。
这日清晨,程满正在读书,忽见大柱急匆匆跑进来:“少爷,岳...岳将军府上来人了。”
程满当即放下书卷,整了整衣冠,道:“快请。”
不多时,一位身着宝蓝色锦袍的年轻公子大步走入。
他约莫十三西岁,眉宇间透着英气,腰间佩剑随着步伐轻响。
“程兄。”年轻人拱手一礼,眉目间带着几分歉意,“在下岳明。前些时候程兄登门时,恰逢家中琐事缠身,未能好生招待,实在是失礼了。”
程满还了一礼:“岳公子言重了。”
二人分宾主落座,大柱奉上热茶。
程满接过茶盏,浅啜一口,静待岳明开口。
“想必程兄己经听说,我岳家那两间铺子,至今无人敢接的事。”
程满坦然颔首:“略有耳闻。”
“那...”岳明抬眼望来,眼中带着探询,“程兄为何愿意接下这桩,连京城商贾都避之不及的买卖?”
程满放下茶盏,缓声道:“岳将军镇守边关,保家卫国,这份忠义,程某向来敬重。况且当年将军南下剿匪时,我全家老小都蒙受过恩惠。”
“呵...”岳明冷笑,“受过我爹恩惠的人何其多,也没见有谁...”
他把后半句咽回去,拱手道:“虽然三千多两银子,对于边关大军来说,不异杯水车薪,可也聊胜于无。”
“程兄恩义,我岳家没齿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