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巡过后,掺水的酒壶早不知被谁换成了烈酒。
程满眼前开始发花,青竹扶着他,挡下递过来的酒:“各位高抬贵手,我们亚元郎还要洞房花烛呢。把他灌醉了,新娘子得跟你们急。”
众人哄笑着又递上一杯,道:“放心,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懂。不过,新郎官得再喝一杯,才能放他走。”
“不行,真不行,再喝下去,就真醉了。”青禾也上前阻拦。
“那你代他喝。”
青禾推脱不过,只得喝了几杯。
他们兄弟两个帮程满档了好几轮酒,现在也是满身酒气,快支撑不住了。
说话间,程满己经站立不稳。
整个人软倒。
青竹连忙架起他往新房走,小葫芦一眼看到,追上来问道:“怎么醉成这样?你们没替他挡一下啊?”
“挡了啊,”青竹喘了口气,送到门口,“你把小满送进去。”
“我扶不动。”小葫芦西处看了一眼,忙喊道:“招娣姐姐,来帮我扶一扶哥哥。”
招娣小跑过来,“怎么了?”
“喝多了。”青竹把人交给她们,道:“待会给他喂点醒酒汤。”
“知道,你吃席去吧。”
招娣和小葫芦一人一边,把程满送入新房。
玉珍还规规矩矩的坐在床上,桌上的一个大碗里,还有大半的饭菜没动。
见几人进来,她连忙让开,“他...怎么了?”
两人合力把程满放到床上,小葫芦才道:“被灌醉了。”
程满一挨着枕头,当即睡死过去。
“玉珍姐姐,你看着点哥哥,我去煮醒酒汤。”小葫芦擦了把汗,拉着招娣出了房门。
招娣道:“我去煮汤吧,你再去吃点。”
小葫芦摇摇头,“不吃了。”
这时,许氏听说程满喝醉了,也到新房看了一回。
见玉珍解去他的外衫,正用湿帕子给他擦汗,心下十分满意。
叮嘱几句,让玉珍给他喂醒酒汤,早点歇下,也出去了。
灶膛里还有余烬,小葫芦很快点起火来。
招娣洗了些葱段姜片,丢到锅里煮着。
“来娣姐姐做什么去了?怎么没见着她人?”
小葫芦奇怪。
招娣手上动作顿了顿,道:“方才不知谁灌她喝了几杯,这会己经在屋里躺着了。”
“酒有什么好喝的?”小葫芦想到那味道就龇牙咧嘴。
招娣笑道:“要都像你这样想,就没人买酒了。”
“反正不好喝,没人买就没人买呗。我是觉得有买酒的钱,还不如多买几块肉吃。”
听着她孩子气的话,招娣忍俊不禁。
醒酒汤煮好,招娣装了一碗,道:“我给他们送去,你看看外头有没有喝多的,给他们盛一碗去。”
“行,”小葫芦找了个大盆,把汤全舀进去,“我端出去,谁要喝就自个盛。”
招娣:“你这小滑头。”
小葫芦嘿嘿的笑了。
招娣端着醒酒汤来到新房外,正要抬手敲门,忽听得里面传来细碎声响。
像是幼猫呜咽,又似春风拂过纱帐的窸窣。
她愣了一瞬,“奇怪,新房怎会有猫?”
忽然,一声带着哭腔的轻哼穿透门扉。
招娣的手猛地僵住,耳根腾地烧了起来。
那根本不是猫儿,分明是......
她慌忙后退两步,逃也似的跑了。
次日,玉珍猛然睁眼时,日光己经透过纱窗洒满了半个屋子。
她惊得坐起身,锦被滑落,露出脖颈、肩头的点点红痕。
身旁的程满睡得正熟,被她动作带起的被子掀开一角。
他精瘦的后背上,几道浅浅的抓痕在晨光中格外显眼。
玉珍慌忙替他掖好被子,指尖碰到温热的肌肤时,昨夜荒唐的记忆潮水般涌来。
她浑身顿时像被煮熟的虾子,通体红透。
轻手轻脚地梳洗完,铜镜里映出张艳若桃李的脸,她愣了愣神,手轻轻的抚了上去。
随即回过神来,匆匆挽起头发。
出门时不小心,一脚踢在椅子腿上,痛得她一声低呼。
床上的程满含糊地咕哝了句什么,又沉沉睡去。
刚踏出房门,就撞见许氏笑吟吟的站在廊下。
“起来了?”许氏上前亲热的挽着她的手,“方才我在看屋檐下的燕子,正好你起来了,快来吃早饭。”
“娘。”玉珍耳根通红,“我、我起迟了...”
许氏轻轻一拍她的手:“没事,咱家不讲那些虚礼。”
又压低声音,“待会族亲们过来,有几十号人呢,认亲都得老半天,你得先吃饱肚子。”
说得玉珍抿嘴笑了起来。
招娣几人早就坐在饭桌上。
看到她,小葫芦招手道:“玉珍姐姐,你终于起来了,我都饿坏了。”
玉珍轻声道:“实在对不住,劳你们久等了。”
“没事,也没等多久。”小葫芦笑嘻嘻的。
来娣眼睛有些浮肿发青,看着像没睡好。
早饭没吃几口,就说宿醉,要回屋歇着。
招娣吃完要去铺子里,也走了。
饭桌上只剩她们三个,许氏安慰玉珍:“别急,咱们慢慢吃。”
话音刚落,院门外己传来喧闹声。
常顺、常意两房人浩浩荡荡进了院子,男人们提着红纸包的礼盒,女眷们牵着孩童,眨眼间就把小院挤得满满当当。
“新娘子快出来迎客了。”常顺家的嗓门亮,在院子外高声道。。
许氏拉着玉珍迎出去。
“来了?快进屋来。”婆媳两个上前招呼,大柱跟在身后,一一接过他们带来的礼。
等众人坐定,茶水也准备好了。
“新郎官呢?”
常顺看了看,没见程满身影。
“嗳唷,看我老糊涂了,小满昨晚喝多了,这会还没起呢。”许氏一拍额头。
忙对玉珍道:“快去叫你相公起来。”
“嗯。”这称呼让玉珍好不容易消退的红晕,又飞上脸颊。
“要我说,这大家闺秀就是不一样。”常意媳妇看着玉珍的背影,啧啧称赞,“这行动,这气度,哪是咱们这样人家可比的。”
许氏微微有些得意,“玉珍父亲是举人,哥哥是进士,自然与旁人略微不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