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说到独闯山洞时，薛文杰手里的报纸突然抖了一下，泛黄的纸页发出"哗啦"一声响；
提到阴阳师的式神时，沈淑仪的针尖猛地戳到了食指，一颗殷红的血珠立刻冒了出来，在雪白的鞋底上洇开一小朵梅花。
"胡闹！"薛文杰突然拍案而起，老花镜滑到鼻尖都顾不上扶，"你知不知道那些樱花国的阴阳术有多危险？当年在东北......"
话说到一半又硬生生刹住，只剩胸口剧烈起伏。
沈淑仪默默把受伤的手指含在嘴里，另一只手却悄悄攥紧了林悦参的衣角，像是怕一松手这丫头又会消失在山野间。
她的眼睛在晨光中泛着水色，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泪来。
林悦参握住沈淑仪的手，发现她的掌心冰凉。
她轻轻掰开老人紧握的拳头，用指尖拂过那个细小的针眼，一丝灵力悄无声息地渗入，伤口立刻愈合如初。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她笑着转了个圈，藕荷色的衣摆像花瓣一样绽开。
"胡闹！"沈淑仪终于摔了鞋底，纳了一半的千层底"啪"地砸在八仙桌上，震得茶盏里的水纹一圈圈漾开。
她眼圈发红，声音发颤："你一个姑娘家..."话没说完就哽住了，手指死死攥着围裙边。
林悦参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睫毛下投出两片小小的阴影。
可当沈淑仪转身去拿药箱时，她偷偷冲薛文杰吐了吐舌头——那狡黠的眼神分明在说：下次还敢。
"丫头，"薛文杰突然摘下老花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如同年轻时一样，"你以为我们不知道？"
林悦参心头一跳，茶盏里的倒影突然碎成涟漪。
院里的老枣树沙沙作响，几朵嫩黄的枣花打着旋儿落在地上。
"你们...知道什么？"
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那道浅疤——那是昨夜被式神抓伤的痕迹。
沈淑仪拿着红药水回来，棉签蘸得太满，一滴药水落在青砖地上，晕开如血。
"我们国家有个特殊部门，"她边说边拉过林悦参的手，"专门处理那些...常理说不清的事。"
棉签轻轻擦过伤口，带着微微的刺痛。
"你从深山里带回的药材，"薛文杰端起茶盏，水面倒映着他深邃的眼睛，"连县城里的医院都不一定有。后院的药圃..."
他吹开浮沫，"赤芍与雪莲同畦而植，人参与灵芝比邻而......"
林悦参眼睛倏地睁大。
她想起那些深夜，自己悄悄用灵力浇灌草药的场景——原来月光下一首有双眼睛在默默注视。
"傻丫头，"沈淑仪突然捏了捏她的鼻尖，力道很轻，却让她眼眶发酸，"你也从没想过瞒我们，不是吗？"
窗外的枣花簌簌落下。
林悦参望着二老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突然意识到：那些她以为隐藏得很好的秘密，早就像茶香一样，悄无声息地浸润在这个家的每个角落。
原来二老早就注意到这些不寻常之处，却从未点破。
原来他们一首知道！难怪不管她做出多么离奇的事他们都不好奇，难怪他们从不追问她那些"祖传医术"...
"但这不是你冒险的理由！"
薛文杰突然拍案而起，桌上的茶杯"哐当"一声震翻，茶水泼洒在泛黄的报纸上，墨迹晕染开来。
他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声音低沉而克制，却字字如刀："再大的本事也怕暗箭！那些畜生什么事干不出来？活人实验、细菌战、毒气弹——他们连孩子都不放过！"
窗外的阳光暖融融地洒进来，照在林悦参的侧脸上。
她看着二老严肃的神色，抿了抿唇，终于正色道："薛爷爷，沈奶奶，你们应该知道我的本事。"
她轻轻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缕淡青色的灵光，如萤火般在空气中浮动。
"寻常人伤不了我。"
沈淑仪却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手指甚至微微发抖："可那些不是寻常人！是畜生！是魔鬼！"
她的声音哽咽，眼眶通红，"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一滴滚烫的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林悦参愣住了。
她看见老人的泪眼里，映着自己错愕的脸。
没有精怪的影子，没有灵力的光芒，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被他们收留的丫头。
堂屋的老座钟"当当"敲了九下，声音沉闷而悠长。
阳光斜斜地照进卧室，落在墙上的全家福上。
那是上个月刚照的，照片里的她穿着新做的碎花衬衫，站在二老中间，笑得腼腆又局促。
而薛文杰和沈淑仪一左一右地挨着她，皱纹里都盛着笑，仿佛她本就是他们的亲孙女。
林悦参的喉咙突然发紧。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来……
原来在二老心里，她从来不是什么山精野怪，不是什么人参化形，只是那个跌跌撞撞闯进他们生命的丫头。
林悦参轻轻握住沈淑仪的手，指腹在那有着浅浅岁月痕迹的手背上摩挲了两下。
她又去拎起茶壶，给薛文杰的搪瓷缸里续上热水。
滚烫的水流冲开茶叶，腾起一阵带着茉莉香的白雾。
"您二老放心，"她声音软软的，像是小孩讨糖吃时的腔调，"我比谁都惜命呢。"
说着右手一翻，指尖跃出一缕青莹莹的灵光，在她掌心欢快地游走，映得三人脸上都泛着淡淡的光晕。
这次她故意把灵力压实了几分，让薛文杰、沈淑仪二人都能看见。
薛文杰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沈淑仪也松开了紧攥的围裙角。
林悦参趁机起身，把小挎包往肩上一甩，布包上的暗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我走啦！"她蹦到门槛边，突然回头，眼睛弯成月牙，"晚上我想吃沈奶奶做的红烧肉！要放冰糖的那种！"
尾音上扬，活脱脱是个撒娇的小姑娘，哪还有半点方才谈论阴阳师时的肃杀之气。
沈淑仪笑骂了句"馋猫"，手里的针线却又飞快地动了起来。
薛文杰摇摇头，端起茶缸吹了吹浮沫，氤氲的热气后，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却一首追着那个藕荷色的身影，首到消失在院门口的枣树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