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的兰亭,暮春的雨丝裹着墨香。苏小棠站在“书圣楼”的匾额下,指尖抚过门楣上未干的血痕——那血痕弯弯曲曲,竟组成半个“之”字,与《兰亭集序》碑刻里的笔法如出一辙。
“三个月里,楼里己经死了七个书生。”萧砚展开验尸格目,纸页上的死者画像都睁着双眼,瞳孔里凝着墨渍,“最后一个死在藏经阁,手里还攥着支狼毫笔,笔尖的血写着‘廿三’。”他话音未落,楼内突然传来砚台碎裂的声响,三楼窗棂闪过个穿青衫的影子,袖口露出半截染血的宣纸。
书楼掌柜是个跛脚的老秀才,他的案头摆着七盏油灯,灯芯裹着书生的指甲。“这些娃娃都想抄《兰亭真迹》。”老秀才往砚台里倒朱砂,“可真迹藏在‘墨魂洞’,要过七道笔阵,过阵者能成书圣,失败者...就成了笔魂。”他掀起袖子,小臂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字数,最后个“死”字正往下渗血。
藏经阁的书架按“天地玄黄”排列,唯独“黄”字架空着第七层。苏小棠抽出最底层的《说文解字》,书页间掉出半张字帖,上面的“永”字八法每个笔画都藏着血点,拼起来是幅地图,指向城外的“醉墨池”。
池边的石碑刻着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碑缝里嵌着些细碎的骨头渣。萧砚用银簪挑出块颅骨碎片,内侧竟有毛笔划过的刻痕,凑起来是“墨汁里有东西”。池面突然浮起个竹篮,里面装着颗被泡得发胀的头颅,嘴里叼着支玉笔,笔杆刻着“文渊阁”三字——是三个月前失踪的翰林院编修。
深夜潜入书楼时,楼梯的木板发出“吱呀”声,像有人在耳边念《兰亭集序》。二楼的“临帖室”里,七张书案都摆着未干的墨迹,其中张的宣纸上,“之”字的最后一笔突然扭曲,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烛火下凝成只血手的形状,抓向苏小棠的手腕。
“这是‘笔魂噬主’。”老秀才的声音从梁上传来,他倒挂在房梁上,头发里缠着卷血书,“当年王羲之用活人血调墨,才写出真迹,现在那些笔魂要找七个属蛇的书生献祭,才能跳出字帖。”血书突然展开,上面的“兰亭”二字里,嵌着七枚指骨,指节处都有握笔的老茧。
笔阵突然发动,无数毛笔从西面八方向苏小棠射来。笔尖的墨汁在空中连成“永字八法”的轨迹,她认出其中支笔杆刻着“李三郎”,是第一个死者的名字。混乱中,萧砚劈开迎面而来的“捺”笔,笔管里滚出颗眼珠,瞳孔映出藏经阁的暗门——门楣上的“墨魂洞”三字,笔画里藏着蛇形纹路。
暗门后是条潮湿的通道,两侧的石壁嵌着历代书法家的牌位,牌位前的香炉插着用人指骨做的香。通道尽头的石台上,摆着个青铜砚台,砚池里的墨汁泛着绿光,水面浮着半张人皮,皮上的血管纹路组成《兰亭集序》的残篇,缺的正是“之”字最多的后半段。
“想知道真迹在哪?”老秀才突然堵住出口,他的脸裂开道缝,露出底下的蛇鳞,“就在第七个书生的肚子里。”他甩出卷血写的《兰亭集序》,墨迹突然活过来,化作无数小蛇,咬向苏小棠的脚踝——蛇眼竟是用墨锭做的,刻着“文渊阁”的火漆印。
石台上的砚台突然炸裂,墨汁溅在石壁上,显出七个血洞,每个洞里都跪着个书生的虚影。苏小棠认出其中个穿状元红袍的,是十年前失踪的新科状元,他的嘴里吐出支金笔,笔尖指向石台底座的“廿三”二字——正是死者指甲缝里的血字。
此时雨停了,月光透过洞顶的缝隙照在石台上,墨汁凝成的蛇突然僵住,鳞片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字:“文渊阁借真迹修《西库全书》,以书生为墨,以血为引...”苏小棠突然想起萧砚说过,十年前负责修书的翰林,正好七人,领头的正是那位失踪的状元。
老秀才的身体突然膨胀,化作条巨蛇,蛇信子卷着支笔刺来:“你们坏了墨魂的大事!”巨蛇的七寸处,嵌着块墨锭,上面刻着“乾隆御制”——原来这书楼的诡事,竟与朝廷修书有关。
苏小棠将辟蛊珏按在墨锭上,珏光中巨蛇发出惨叫,鳞片剥落处露出书生的骸骨,每具骸骨的胸口都插着支毛笔。当巨蛇化作滩墨汁时,石台上的暗格弹开,里面没有真迹,只有半块龙纹玉印,印泥里混着的发丝,与十年前状元的母亲墓中出土的完全相同。
墨汁在地上汇成“书”字,笔画指向北方。萧砚用布蘸起墨汁,发现那根本不是血,是用七种书生的胆汁混合松烟制成的“七苦墨”——这种墨,只有皇家书局才能调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