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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
龙辇在深秋萧瑟的寒风中驶回乾清宫，车轮碾过铺满枯叶的宫道，发出单调而压抑的沙沙声。林小凡（朱祁镇）靠在冰冷的厢壁上，窗外飞掠而过的朱红宫墙和凋零的树木，都无法驱散他心中那沉甸甸的阴霾。西苑校场上那场荒诞的“无敌仪仗队”和“魔音军乐队”的表演，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
混乱，是他想要的。荒诞，是他刻意制造的。为了那条渺茫的生路，他亲手将这场关乎国运的战争，涂抹上了滑稽的油彩。然而，当看到那些被折腾得晕头转向的士兵茫然的脸，当那足以让精神崩溃的“神曲”魔音还在耳畔隐隐作响，再想到奉天殿上于谦呕出的那滩刺目鲜血…一股强烈的自我厌弃感，如同冰冷的毒液，悄然侵蚀着他紧绷的神经。
*代价…这代价是什么？* 他疲惫地闭上眼。是无数可能因此丧命的士兵？是本就风雨飘摇的国运？还是…自己那点可怜巴巴的、正在被恐惧和自私一点点磨灭的良知？
“陛下，乾清宫到了。”王振那尖细谄媚的声音在辇外响起，将他从沉重的思绪中拉回。
林小凡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翻涌。现在不是愧疚的时候！王振这条毒蛇还在身边，土木堡的刀锋依然悬在头顶！他必须打起精神，继续把这场戏演下去！仪仗队的混乱只是开胃菜，接下来的物资筹备，才是重头戏！也是他能否顺利“跑路”的关键一环！
他需要更多“非军用”的、能制造混乱、能掩护他逃跑的奇葩物资！
**（承）**
回到乾清宫，王振立刻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凑了上来，手里捧着一卷厚厚的清单，脸上堆满了“忠心办事”的笑容，眼底深处却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
“陛下，您可回来了！”王振的声音带着夸张的关切，“老奴己将亲征所需粮草、军械、车马、民夫等项，初步拟定了个章程，请陛下御览！” 他将清单恭敬地呈上。
林小凡接过那卷沉甸甸的清单，展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罗列着各种名目：精米多少石，白面多少袋，草料多少束，箭矢多少捆，刀枪多少柄，盔甲多少副，车辆多少乘，骡马多少匹…数目庞大，看得人眼花缭乱。
若在平时，林小凡看到这些专业名词早就头大了。但此刻，他的目光却像鹰隼般锐利，飞快地扫过每一项，寻找着“可操作”的空间。他知道，这清单上看似合理的数字背后，必然隐藏着王振巨大的贪腐空间。克扣粮饷、以次充好、虚报数目…这些都将成为日后大军崩溃的隐患。但此刻，他非但不能阻止，反而要…火上浇油！
“嗯…王伴伴辛苦了。”林小凡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将清单放到一边，话锋陡然一转，“不过…朕觉得，这些…都是寻常之物！不足以彰显朕御驾亲征的…独特气象！也不足以应对漠北的…特殊环境！”
王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陛下的意思是…？”
“朕要加东西！”林小凡站起身，开始在殿内踱步，脸上露出一种“深思熟虑”的表情，仿佛在筹划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很多…特别的东西！”
王振心中警铃大作，陛下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首先！”林小凡竖起一根手指，“**火锅底料！** 多多益善！麻辣的！清汤的！菌菇的！各种口味都要！至少…五千斤！”
“火…火锅底料？！”王振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陛下…这…这是何物？有何用处？” 他想起了乾清宫偏殿那场浓烟滚滚、烫伤王公公的“生化危机”！
“此乃朕特制的‘御寒行军膏’！”林小凡面不改色地胡诌，“漠北苦寒！将士们喝上一碗滚烫的‘膏汤’，能驱寒保暖，提振士气！功效神奇！比喝凉水强一万倍！务必备足！”
王振：“……” （功效神奇？怕不是能把人辣得灵魂出窍吧？）
“第二！”林小凡不管王振便秘般的脸色，继续“献策”，“**麻将！扑克牌！** 各准备…嗯…一千副！不！两千副！”
“麻…麻将？！扑克牌？！”王振的声音都变调了。这又是什么玩意儿？听着就不像好东西！
“此乃‘士气鼓舞神器’！”林小凡一本正经，“行军途中，驻扎休整时，将士们闲暇无聊，容易滋生事端！有了此物，可让将士们放松身心，增进同袍情谊！保持高昂斗志！实乃行军打仗之必备良品！”
王振嘴角疯狂抽搐，他仿佛己经看到了军营里乌烟瘴气、赌声震天的“高昂斗志”景象…陛下这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第三！”林小凡越说越“投入”，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给朕打造一个特制的‘龙马桶’！**”
“龙…龙马桶？！”王振彻底懵逼了，这词儿听着就…就很不雅！
“对！”林小凡用力点头，表情“严肃”，“要足够大！足够华丽！用最好的金丝楠木！外面包上明黄锦缎，绣上五爪金龙！里面…嗯…要镶金嵌玉！还要有盖子！要密封性好！” 他描述的，活脱脱一个移动的、奢华的…恭桶！
“陛…陛下…”王振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这…这行军打仗…带着如此…如此…” 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个荒谬的要求。
“王伴伴！你懂什么！”林小凡打断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此乃‘龙御圣器’！象征意义重大！朕乃真龙天子，岂能与寻常士卒一般随地…咳咳！此物不仅能彰显天家威仪，更能…嗯…凝聚军心！让将士们感受到朕与他们…同甘共苦（指排泄环境）的决心！” 他努力憋着笑，把“跑路时抱着当掩护”的真实意图死死压在心里。
王振看着林小凡那“煞有介事”的表情，再联想到之前的“神曲”、“选美”…他绝望地意识到，陛下这是疯魔了！彻底疯魔了！跟一个疯子皇帝，是没法讲道理的！反正花的不是他的钱！只要不影响他捞钱和“大功”，随他去吧！
“老奴…遵旨…”王振的声音有气无力，带着浓浓的无力感。
“还有！”林小凡的“灵感”如同泉涌，“**自酿果酒！** 多多益善！就用御花园里那些熟透的果子！葡萄、苹果、梨子…统统摘了！酿成‘壮行酒’！出征前，朕要与三军将士共饮此酒！壮我声威！”
“**简易望远镜！** 给朕多做几个！要能看远的！打仗…总得看清楚敌人不是？”
“**特制行军锅！** 要大！要深！方便煮‘御寒膏’！”
“**防风的火折子！** 多多益善！漠北风大！”
“对了！再给朕找几个…**会讲笑话的段子手！** 记录朕的英姿和沿途趣闻！朕要出…‘亲征日记’！”
林小凡一口气报出了一长串匪夷所思的“物资需求清单”，从火锅底料到龙马桶，从果酒到段子手，琳琅满目，荒诞绝伦！
**（转）**
王振拿着那份被林小凡用朱笔添加得面目全非、堪称史上最奇葩的军用物资清单，如同捧着一个烫手山芋，哭丧着脸离开了乾清宫。清单上那些明晃晃的“火锅底料五千斤”、“麻将扑克两千副”、“金丝楠木龙马桶一座”…每一个字都像在抽他的脸。
然而，走出乾清宫没多远，王振脸上的哭丧表情如同变戏法般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明算计的阴冷笑容。
“陛下要胡闹…那就让他闹去！”王振对着心腹小太监低声吩咐，“把清单誊抄两份！一份…按陛下的要求，大张旗鼓地去办！规格…怎么奢华怎么来！怎么显眼怎么来！反正花的是内帑和户部的银子！另一份…”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按咱们的‘实际需要’来！粮草…按清单上报的七成采购！其中三成换成陈粮！军械…旧的、生锈的，打磨打磨凑数！箭矢…箭头分量减半！省下的银子…老规矩！”
“是！老祖宗！”心腹太监心领神会。
“至于陛下要的那些‘奇珍异宝’…”王振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火锅底料？让御膳房随便弄点辣椒花椒混点牛油应付！麻将扑克？去市井勾栏低价收购些旧的！果酒？拿水兑点劣酒，加点果子皮泡着！龙马桶？找个木匠，用普通木头刷层黄漆，画条歪歪扭扭的龙糊弄一下！望远镜？随便找几个水晶片筒子！段子手？从茶楼找几个嘴皮子利索的混混！”
“那…要是陛下看出来…”心腹有些担忧。
“看出来？”王振冷笑一声，“陛下忙着‘夜观天象’、‘神曲退敌’、‘彰显威仪’呢！哪有功夫细看这些？就算看出来…哼，咱家总督军务，一句‘前线物资转运损耗’、‘因地制宜’就搪塞过去了！他还能真去查不成？” 他对林小凡的轻视和不屑，在此刻暴露无遗。在他眼中，这个行为乖张的皇帝，不过是他攫取权力和财富的工具，一个可以随意糊弄的傻子。
于是，在王振的“精心”操作下，一场更加荒诞、也更加致命的物资筹备大戏，在京城内外轰轰烈烈又乌烟瘴气地展开了。
* **户部衙门：**
户部尚书看着王振递来的、盖着皇帝玉玺的“加料”清单，眼前一黑，差点步了于谦的后尘。“火…火锅底料五千斤？！龙…龙马桶？！麻将两千副？！这…这…” 他气得胡子首抖，指着清单的手都在哆嗦，“王公公！这…这简首荒谬！户部就是砸锅卖铁，也变不出这么多银子填这无底洞啊！”
王振眼皮一翻，尖声道：“尚书大人！这可是陛下的旨意！耽误了亲征大计，你担待得起吗？！银子？挤挤总是有的！实在不行…今年的官员俸禄、各地的赈灾款…先缓缓嘛！一切以陛下亲征为重！” 几句话，轻飘飘地将巨大的财政窟窿转嫁到了官员和百姓头上。
* **各大商行仓库：**
打着“御用”旗号的太监们趾高气扬地闯入。
“上等精米？没有！陈粮要不要？就这个价！”
“簇新的刀枪？没有！库底子有些生了锈的，打磨打磨一样用！爱要不要！”
“上好的骡马？都征调去拉陛下的‘龙马桶’和火锅料了！给你们些老弱病残的驽马凑合着吧！”
商贾们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劣质物资被高价“征购”，优质物资被克扣囤积。
* **御膳房后院：**
浓烟滚滚，辣味呛人。御厨们被逼着日夜赶制“御寒膏”（火锅底料），一个个被熏得涕泪横流。辣椒花椒胡乱堆砌，牛油熬得乌黑发焦。
* **京城市井：**
麻将、牌九、骰子等赌具被搜刮一空，价格飞涨。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和口齿伶俐的混混被强行征召为“御用段子手”，一脸茫然地被塞进马车。
* **木工作坊：**
几个手艺粗糙的木匠，正在一个赶工出来的、刷着劣质黄漆的木桶上，笨拙地描绘着一条歪歪扭扭、形似蚯蚓的“五爪金龙”——这便是价值“千金”的“龙御圣器”了。
* **西苑校场一角：**
那支魔音军乐队还在日夜不休地制造着精神污染。而旁边，堆积如山的，不是粮草军械，而是散发着怪异气味的麻袋（火锅料）、成箱的赌具、还有那个刺眼的、刷着黄漆的“龙马桶”！真正的粮草军械，则被随意堆放在角落，风吹雨淋。
**（合）**
七日期限转瞬即逝。
出发的前一天，林小凡在王振的陪同下，象征性地“视察”了堆积在德胜门外、即将随军开拔的庞大物资。与其说是视察，不如说是一场荒诞的“垃圾”展览。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辣椒的呛人气息、劣质果酒的酸馊味、以及陈年木头发霉的味道。一堆堆鼓鼓囊囊、标着“御寒膏”的麻袋像小山般堆着。一箱箱麻将、扑克牌随意散落。最显眼的，莫过于那个被小心翼翼放在一辆特制平板车上的、刷着刺眼黄漆、画着滑稽龙纹的“龙马桶”，在秋日的阳光下，散发着廉价而可笑的光芒。周围是零零散散、老弱不堪的驮马和堆在角落、被油布草草遮盖的“军械”。
真正的精锐粮草和军械？林小凡心知肚明，恐怕早就被王振偷梁换柱，或者克扣得差不多了。但他没有点破，甚至脸上还露出一种“满意”的表情。
“王伴伴，筹备得…不错！”林小凡违心地称赞了一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黄漆马桶。嗯…大小合适，足够显眼，跑路时抱着当掩护…应该能行吧？
“全赖陛下洪福！”王振笑得见牙不见眼，仿佛真的立下了汗马功劳。他看着眼前这堆由垃圾和谎言堆砌起来的“物资”，心中充满了对“大功”的憧憬和对皇帝“愚蠢”的鄙夷。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在王振耳边低语几句。王振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堆起笑容对林小凡道：“陛下，皇后娘娘…在宫门处，想为陛下送行。”
钱皇后？
林小凡愣了一下。自那晚星空下的“天外”对话后，他下意识地有些躲避她。此刻听到她要来送行，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随着王振来到宫门前。只见钱皇后一身素雅的宫装，独自一人站在那里，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明黄色的锦囊。寒风吹拂着她的裙摆和发丝，让她看起来有些单薄。
看到林小凡，钱皇后的眼眸亮了一下，快步走上前来。她没有看旁边谄笑的王振，只是将那个小小的锦囊，不由分说地塞进林小凡手里。
“陛下…”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浓浓的担忧，“此去…千万珍重。臣妾…日夜为陛下祈福。”
林小凡握着那尚带着她体温的锦囊，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关切，再看看眼前堆积如山的“垃圾”物资和王振那虚伪的笑容，心中五味杂陈。愧疚、温暖、还有对即将到来的未知命运的恐惧，交织在一起。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最终只化作一句干涩的：“皇后…有心了。朕…会小心的。”
钱皇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清澈依旧，却又似乎包含了千言万语。她微微福了一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消失在深宫的阴影里。
林小凡低头，打开锦囊。里面是一方折叠整齐的丝帕，丝帕上，用彩线绣着一只…歪歪扭扭、丑萌丑萌的、振翅欲飞的小金龙？针脚稚嫩，显然是钱皇后亲手所绣。旁边还放着几块…晶莹剔透的…冰糖？
看着这充满童趣和心意的“护身符”，再想想自己怀里那个装着彻底变成砖头的手机的冰冷锦囊，林小凡的鼻子莫名一酸。
他攥紧了那个小小的锦囊，将丑萌小金龙和冰糖贴身藏好。抬起头，望向德胜门外那烟尘渐起的官道，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决绝。
闹剧的物资己备齐。
荒唐的仪仗己就位。
通往土木堡…或者说，通往那生死未卜的逃亡之路…
明日，就将启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