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爽的空气如同无形的丝绸,温柔地覆盖着沉睡的小屋。
镜流躺在次卧的床上,薄被只盖到腰间。
昨夜吹干后蓬松柔顺的黑发散在枕上,残留着一丝暖风的余温和洗发水的淡香。
身体因舒适的凉意而放松,精神也沉浸在练剑后的平静与吹发时那份微妙熨帖带来的余韵中。
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匀绵长,眉宇间是少有的舒展。
然而,这份安宁并未持续到天明。
意识如同被投入冰海的炽热铁块,在极致的温差中发出无声的嘶鸣,瞬间沉沦!
比刀锋更锐利的剧痛自灵魂深处炸开,蛮横地撕裂了所有温暖的沉眠!
镜流猛地睁开双眼!
冰冷!粘腻!腐朽!死亡!
视线尚未聚焦,浓烈到令人窒息作呕的血腥气便如同实质的铁锈,混合着丰饶孽物那特有的、甜腻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腐烂气息,形成一股令人绝望的毒瘴,狠狠地、不容抗拒地灌满了她的口鼻肺腑!
幽暗!
无边无际的幽暗!
潮湿!冰冷刺骨!
带着万年沉积水腥与岩石锈蚀气息的冰冷空气,瞬间如同湿透的裹尸布,紧紧缠绕、渗透了她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
巨大的、布满鳞片般古老诡异纹路的冰冷石柱,如同沉默的巨兽骸骨,森然地刺破幽暗,支撑着望不到顶的、压抑到令人疯狂的穹顶!
陌生又熟悉。
这是…鳞渊境!
她回到了这个绝望的起点!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失控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像是濒死野兽的挣扎,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流,只有被万载玄冰冻结的、深入骨髓的窒息与冰冷!
她想挣扎着坐起,胸腹间立刻传来灭顶的、撕裂灵魂的剧痛!
那痛感如此清晰,如此熟悉——是那几乎将她拦腰斩断、贯穿脏腑的致命伤!
她僵硬地低头,视线触及自己烟青色的仙舟服饰——大片刺目到令人眩晕的暗红色正疯狂地、无声地蔓延、洇染!
冰冷的、粘稠的湿意,如同毒蛇的信子,紧紧贴附着那撕裂的创口!
更让她灵魂都为之冻结颤栗的是体内——那久违的、浩瀚如星海奔涌咆哮的、足以令空间都为之凝结的冰冷力量!
曾经属于云骑剑首、足以移山填海、斩却星辰的伟力回来了!
汹涌澎湃地在她干涸的经脉中奔腾咆哮,强大到让她的指尖都因这力量的“失而复得”而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栗!
但这力量回归的代价…难道是…?!
一个念头,如同最阴毒、最绝望的诅咒,瞬间攫住了她的心神,将她的灵魂拖入无底寒渊!
那个名为地球…那个小小的、闷热却又莫名温馨的小屋…
那个总是像只笨拙又执着的孔雀,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打转、眼神亮得像盛满了整个银河星屑的人…
那些闷热午后他夸张的抱怨和汗水淋漓的狼狈…
他试图“战略推进”时故作镇定却通红的耳根和闪烁的眼神…
他指尖带着珍视暖风吹拂她发丝时屏住的呼吸和微微颤抖的温热触感…
还有那凉爽的空调风、煎蛋的焦香、他系着滑稽围裙在厨房探头探脑的模样…
难道……
这一切的一切……
都只是濒死之际意识混乱溃散时…编织的一场漫长、荒诞、却温暖到令人心碎的幻梦?!
一场在永恒冰冷绝望中……
短暂而虚妄的慰藉?!
“不…不可能……”
嘶哑干裂的声音从她唇间艰难挤出,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和濒临崩溃的绝望!
指尖深深掐入身下冰冷湿滑、布满恶心粘腻苔藓的地面,指甲几乎要翻折断裂!
她试图抓住一丝属于那个“梦境”的真实触感——沙发布料被阳光晒过的微暖、他递来温水时指尖不经意擦过的微热、甚至是他被晾衣杆“教学”吓到瞬间僵硬的滑稽模样…
这些记忆的碎片如此清晰、如此鲜活!
带着烟火气的温度!
怎么可能是假的?!
怎么能是假的?!
“吼——!!!”
令人头皮瞬间炸裂、灵魂都为之战栗的贪婪嘶吼,如同地狱的丧钟,在死寂的幽暗中骤然爆发!
数只形态扭曲、甲壳上流淌着腥臭粘液、复眼闪烁着疯狂猩红光芒的丰饶孽物,被这浓烈无比的新鲜血腥味和镜流体内那澎湃到如同灯塔般耀眼的强大灵力彻底点燃了吞噬的欲望!
它们如同闻到血腥的深海恶鲨,从巨大冰冷石柱的阴影后、从布满湿滑苔藓的岩缝中,扭曲着、蠕动着爬出!
狰狞的口器开合,滴落着具有强烈腐蚀性的腥臭涎水,发出“嗤嗤”的恐怖声响,贪婪而疯狂地锁定了她!
腥风扑面,带着死亡与腐烂的甜腻气息!
若在往昔全盛之时,这些低等的孽物,不过是她剑下随风消散的尘埃。
但此刻,它们那逼近的、散发着恶臭的庞大身躯,那开合间露出森白利齿的狰狞口器,那毫不掩饰的、要将她撕碎吞噬的赤裸欲望…
这一切,都像是一把把淬着剧毒、烧红的冰锥,狠狠扎进镜流混乱剧痛、摇摇欲坠的心神!
那个总是不知死活地挑战她“约法三章”、却又在她需要时笨拙又首接地解决问题的家伙……
难道真的只是她意识迷乱时虚构的幻影?!
那个会用亮晶晶的眼神偷偷看她、犯贱又欠揍地试探边界、却在她吹头发时紧张得屏住呼吸、动作轻柔得像捧着世间至宝的“好人”……
难道从未真实存在过?!
“呃啊——!!!”
一股无法言喻的、足以焚毁所有理智的暴戾!
一股灭顶的、足以将灵魂都彻底碾碎的绝望!
如同失控的洪流与喷发的火山,瞬间冲垮了镜流心中最后一道名为克制的堤坝!
仿佛是为了宣泄那撕心裂肺、将灵魂都掏空的失去感!
仿佛是为了证明这失而复得的冰冷力量才是唯一的真实!
证明那个温暖明亮的、带着烟火气的“幻影”只是濒死前可悲的泡影!
“铮——!!!”
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时空、洞穿灵魂的剑鸣,带着无尽的悲怆与疯狂,轰然炸响在死寂的鳞渊境!
心念动处,那柄流淌着月华般清冷光辉、寒气西溢仿佛能冻结星辰的——昙华剑——便己紧握在手!
冰冷刺骨的触感顺着剑柄瞬间蔓延至手臂,深入骨髓!
但这久违的、熟悉的冰冷,却再也不能带给她掌控全局的安宁与力量感,反而像一块浸透了万载寒毒的玄冰,狠狠地、无情地冻僵了她的心脏,冻得她灵魂都在剧痛中无声哀嚎!
这冰冷…如此真实…如此彻骨…那地球小屋里的暖风、那笨拙的暖意…果然是…一场空梦吗?!
“死!!!”
镜流眼中,那原本清冷的红瞳瞬间被狂暴的血色风暴彻底吞噬!
杀意!
纯粹的、毁灭一切的杀意凝成实质的血色冰晶,在她周身疯狂旋转!
什么云骑剑首的骄傲!
什么精妙绝伦的剑招章法!
统统被抛到九霄云外!
只剩下最原始、最野蛮、最疯狂的毁灭欲望!
她身影化作一道裹挟着无尽寒霜、绝望与毁灭气息的凄绝流光,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悍然撞入扑来的、扭曲嘶吼的孽物群中!没有防守!只有倾尽生命本源、不顾一切的、毁灭性的进攻!
噗嗤!噗嗤!噗嗤!噗嗤!
剑光如同失控的狂龙,在幽暗中疯狂肆虐、咆哮!
冰冷的昙华剑气所过之处,孽物那引以为傲的坚硬甲壳如同朽败的枯木般被轻易撕裂、粉碎!
腥臭粘稠的绿色汁液混合着破碎的残肢断臂,如同肮脏的雨点般西处喷溅!冻结!碎裂!化为齑粉!她的动作快到了极致,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也疯狂到了极致,每一剑都倾注了她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恨、所有的绝望!
仿佛要将眼前这污秽冰冷的现实,连同心中那个温暖明亮、却让她痛彻骨髓、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愿相信只是幻影的“存在”,一同彻底斩灭!彻底湮灭!不留一丝痕迹!
杀!杀!杀!
杀光它们!杀光这冰冷的见证!
杀光这证明她失去了一切的证据!
让这毁灭的盛宴,成为那场温暖幻梦最盛大的葬礼!
剑锋精准而狂暴地撕裂最坚硬的口器,冰冷的、带着腐蚀性的汁液无情地溅射在她苍白如纸的脸颊上,混合着伤口因剧烈动作再次崩裂而涌出的、带着她生命余温的温热鲜血。
她感觉不到身体被撕裂的痛楚!
只有毁灭带来的、短暂而扭曲的宣泄快感!
以及紧随其后、更加深沉、更加冰冷、更加无边的空洞与绝望,在疯狂地撕扯、吞噬着她的灵魂!
那个“好人”……
他笨拙地递来温水时小心翼翼藏起的关切笑容……
他在偷偷勾勒她侧脸轮廓被抓包时瞬间涨红的窘迫……
他拍着胸脯豪气地说“买个空调小菜一碟”时眼里亮得如同星辰的得意与期待……
难道…难道都只是这无尽冰冷杀戮前…一场短暂而残酷的泡影?!
那失去的“重要之物”…那让她宁愿舍弃这浩瀚力量、舍弃永恒生命也要紧紧抓住的、笨拙却温暖的羁绊…究竟是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一场空?!
一场让她在永恒冰冷的死亡前,回光返照般品尝到的……
最甜蜜也最残忍的毒药?!
“呃啊——!!!”
就在她心神因剧痛和绝望而出现一丝微不可察的震颤、剑势出现万分之一刹那凝滞的生死关头!
一只体型远超同类、甲壳泛着幽冷金属光泽、如同小山般的孽物首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胜利咆哮!
它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巨大螯钳,裹挟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和毁灭性的力量,如同坠落的陨星,狠狠砸向镜流毫无防备的头颅!
死亡的阴影,冰冷而庞大,瞬间将她彻底笼罩!
镜流血红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体内浩瀚如海的冰冷灵力本能地汹涌奔腾,足以瞬间冰封千里,冻结这孽物!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决定生死的亿万分之一瞬!
一个画面…一个清晰到纤毫毕现、温暖到灼痛灵魂的画面…毫无征兆地、霸道地撕裂了她狂暴混乱的识海!
不是声音…是烙印般的画面!
是那个“好人”!
他系着那条印着可笑卡通图案的围裙,手里拿着嗡嗡作响的吹风机。
他站在她身后,微微弯着腰,动作笨拙得像个第一次握剑的孩子,却又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专注。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带着微微颤抖的珍视,轻轻撩起她一缕湿漉漉的黑发…暖风带着他紧张的呼吸,轻柔地拂过发丝,也拂过她微凉的颈侧皮肤…那份毫无保留的笨拙珍视…那份真实到令人心颤的暖意…如同最锋利的针,狠狠刺穿了杀戮的疯狂!
这画面!如此清晰!
如此…温暖!如此…真实!
镜流即将爆发的、足以冰封整个鳞渊境的恐怖灵力,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咽喉,瞬间凝滞!
挥剑格挡的本能动作也因为这灵魂的剧震而慢了致命的一瞬!
砰——!!!!
沉重到仿佛蕴含了山岳之力的恐怖螯钳,带着碾压一切的威势,狠狠砸在她勉强横架于头顶的昙华剑上!
“噗——!!!”
无法形容的巨力如同亿万钧重锤,狠狠砸进她的身体!
镜流只觉得五脏六腑瞬间移位、破碎!一口滚烫的、带着内脏碎块的鲜血如同喷泉般狂喷而出!
在冰冷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凄厉的猩红弧线!她的身体像被狂暴巨浪拍碎的枯叶,不受控制地向后狠狠倒飞出去!后背重重地、结结实实地撞在身后那根冰冷坚硬、布满鳞片纹路的巨大石柱上!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在死寂中响起,如同丧钟敲响!
剧痛!
灭顶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被碾碎,每一寸肌肉都被撕裂!
冰冷的石壁紧贴着血肉模糊的后背,腥甜的血液如同决堤的洪水不断涌上喉咙,堵塞了呼吸。
视野瞬间被血色和黑暗吞噬,变得模糊、摇晃。
耳中只剩下自己微弱的心跳和血液奔流的轰鸣。
孽物首领发出震耳欲聋的、充满残忍快意的胜利嘶吼,狰狞的口器张开到极致,滴落着腐蚀性涎水,如同通往地狱的巨口,一步步、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向她逼近!要将她彻底吞噬、嚼碎!终结这无谓的反抗!
结束了…吗?
那个温暖的“幻影”…那场带着煎蛋香气和笨拙笑容的梦境…终究…只是幻影…
这冰冷、绝望、充斥着永恒杀戮与腐朽的鳞渊境…才是她无法逃脱、无法更改的真实宿命…
那个叫唐七葉的“好人”…连同他所有的笨拙、犯贱、欠揍和那点孤勇的、让她灵魂都为之颤动的温暖…都…烟消云散了…如同从未存在过…
巨大的、冰冷的、足以吞噬一切的绝望,如同最深沉的永夜,带着无与伦比的重量,彻底将她淹没。
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缓缓地、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最后一丝徒劳的抵抗,等待着最终的吞噬与终结。
紧握的昙华剑从无力的指尖滑落,当啷一声,砸在冰冷的苔藓地上,清冷的光华彻底黯淡,如同她熄灭的心火。
……
“嘀嗒…”
一滴冰冷彻骨的水珠,从高高的、布满诡异鳞片纹路的穹顶某处悄然凝结、坠落,带着宿命般的精准,不偏不倚地砸在镜流汗湿冰冷、沾满血污的额角。
冰凉…一种真实的、带着湿意的冰凉触感…瞬间扩散…
等等…水珠?
鳞渊境…这死寂万年的囚牢穹顶…会…滴水?
这个荒谬绝伦的、完全不合逻辑的细微之处,像一道微弱却无比执拗的电流,骤然刺穿了那将她灵魂都冻结的、灭顶的绝望黑暗!
一个被疯狂和痛苦掩埋的认知碎片,瞬间被点亮!
镜流猛地睁开了血红的双眼!
眼前的景象——孽物首领那逼近的、滴着涎水的狰狞复眼、冰冷坚硬的石柱、布满粘腻苔藓的地面——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水面,开始剧烈地、疯狂地晃动、扭曲、拉伸、变形!色彩剥落!线条崩解!如同破碎的万花筒镜面般片片剥落!
最终化作一片混沌迷离、光怪陆离、毫无意义的巨大光影旋涡!
而额角那滴水的冰凉触感…却无比清晰、无比真实地残留着…像是一个锚定在虚无与真实之间的、微弱的坐标…
一股无法抗拒的、温暖而巨大的力量,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坚定,猛地从那混沌旋涡的中心汹涌而出!如同母亲拥抱失散的孩子,瞬间将她冰冷破碎的身体和灵魂紧紧包裹、拉扯!
镜流如同溺水濒死者被巨力拽出深渊,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嗬——!嗬——!嗬——!”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失控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像是要冲破皮肉的束缚,撞击声如同密集的战鼓在耳膜深处疯狂擂响,震得她头晕目眩!
剧烈的喘息撕扯着灼痛的喉咙,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幻觉,冰冷的汗水如同瀑布般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令人战栗的寒意!
眼前是熟悉的、被窗帘缝隙透进的朦胧晨光温柔勾勒的房间轮廓。
书桌、衣柜、靠在墙边那把未开锋的练习剑……
一切安然。
噩梦…只是一场…漫长、残酷、真实到令人发指的…噩梦…
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如同寒风中的落叶。
指尖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胸口仿佛还残留着被那恐怖螯钳重击得脏腑碎裂的幻痛,以及那更深的、如同心脏被硬生生剜走、只留下冰冷空洞的绝望——那失去某个笨拙却温暖存在的灭顶空洞感。
她回来了。
他…还在吗?
那个幻梦…不,那个现实…
“镜流?”
一个带着明显刚睡醒的沙哑鼻音、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伴随着小心翼翼的、赤脚踩在地板上的轻微脚步声。
“你…今天好像起晚了点?没事吧?我好像…听到点动静?”
是唐七葉的声音。
带着真实的温度,带着刚离开被窝的慵懒,带着对她习惯性早起的疑惑。
这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如同穿透厚重阴霾的第一缕阳光,瞬间驱散了噩梦残留的最后一丝冰冷、空洞和令人窒息的绝望。
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安心感,如同温暖的、带着阳光气息的潮水,汹涌澎湃,瞬间将她冰冷颤抖的身体和灵魂紧紧包裹、托举。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吸得又深又长,仿佛要将肺腑中残留的所有血腥、腐臭和绝望全部置换出去。
空气里是淡淡的洗涤剂清香和…一丝属于这个“家”的安稳气息。
她努力让那狂乱如奔马的心跳缓缓平复,让嘶哑灼痛的喉咙恢复往日的清冷平静。
“没事。”
镜流的声音响起,带着她惯常的、仿佛能冻结一切的清冷质感,只是那尾音处,有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因过度紧绷而残留的微哑。
她没有解释,一个字也没有。
那个撕裂灵魂的噩梦,是她一个人的深渊。
她掀开被冷汗浸得冰凉的薄被,赤脚踩在同样冰凉却坚实的地板上。
那微刺的触感,让她更加确信此刻的真实。
她拉开房门。
门外,唐七葉顶着一头睡得乱七八糟、如同鸟巢般的头发,穿着洗得发白的皱巴巴睡衣,脸上带着刚被闹醒的懵懂和看到她时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毫不作伪的关切。
他手里没拿锅铲,没拿任何东西,只是纯粹地、因为她的反常晚起和那一声模糊的动静,而带着睡意过来看看。
镜流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
那熟悉的、带着点傻气的眉眼,那清澈见底、毫无心机只有纯粹关切的眼眸…真实得让她心头那最后一丝因噩梦而紧绷的弦,悄然松开,无声地落回原处。
她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只是径首越过他,走向厨房的方向,丢下一句平稳到近乎刻板、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回归日常轨道意味的话:
“我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