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一种比绝对零度更令人绝望的死寂。
时间、空间、声音……所有属于“生”的波动,都在那口幽蓝玄冰棺盖向上弹开一道缝隙的瞬间,被彻底抽离、冻结、湮灭!
整个幽暗的湖底溶洞,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扼住了咽喉!粘稠如胶的黑水停止了流动,漂浮的腐败水藻凝固在半空,连那些飘摇的惨绿磷火,都如同被冰封的鬼眼,瞬间定格!
唯有那一道仅容一指宽的幽暗缝隙,如同地狱之门开启的一道罅隙,静静地镶嵌在玄冰棺盖之上。没有光从中透出,只有一股更加纯粹、更加古老、仿佛能冻结时空本源的……死寂之气,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叹息,无声无息地……从那缝隙中……流淌了出来。
这气息流淌过的瞬间——
“滋……咔……”
微不可察的冻结声在死寂中响起。距离冰棺最近的水域,那些被林小七毒血蒸腾起的白气,瞬间凝固成一片片细碎的、闪烁着幽蓝微光的冰晶尘埃!更远处,几片漂浮的腐败水藻,在接触到这股无形气息的刹那,无声无息地化作了灰白的粉末,簌簌飘落!
死亡!绝对的死亡!不是杀戮带来的终结,而是万物归于虚无、连“存在”本身都被彻底否定的终极死寂!
“呃……”
林小七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一仰!那口混合着碧绿毒焰的逆血还残留在喉咙里,却被这股恐怖的死寂之气硬生生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停止了流动,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濒死的哀鸣!左肩的玄冰针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满恐惧的尖细嗡鸣,针体幽蓝光芒疯狂闪烁,本能地收缩、凝固,形成一层薄薄的冰蓝护罩,死死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死寂侵蚀!
而左肋下那刚刚爆发的惨绿毒焰,在这股源自死亡本源的死寂面前,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瞬间被压制到极限,只剩下一点微弱到几乎熄灭的碧绿火星,在巢穴深处痛苦地搏动。
冻结!由内而外、深入灵魂的冻结!思维如同生锈的齿轮,艰难地转动着唯一清晰的念头——不能动!绝对不能靠近那道缝隙!那是……万物的终结!
然而——
“嗬……嗬嗬……”
一阵如同破旧风箱被强行拉动的、充满了极致痛苦、恐惧和……一种诡异贪婪的嘶哑喘息声,猛地从侧前方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是老鲶!
他距离冰棺的缝隙更近!那股流淌出的死寂之气,首当其冲地笼罩了他!
只见他那张肿胀扭曲的脸,此刻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灰败!皮肤失去了所有光泽,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死灰!浑浊的眼睛里,属于活人的光芒正在急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呆滞、如同被冰封鱼眼的死白!但他捂着下体的双手,却如同痉挛般剧烈地颤抖着,指缝间被毒焰灼伤的焦黑伤口,此刻竟诡异地……凝结上了一层薄薄的、散发着死寂气息的幽蓝冰晶!
他似乎在拼命抵抗这死寂的侵蚀,但身体却在不由自主地、一点一点地……朝着那道开启的缝隙挪动!如同扑火的飞蛾,被那终极的死寂所吸引!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既像是痛苦的哀嚎,又像是……一种对那死亡本源无法抗拒的、病态的渴望!
“不……不能……”他枯瘦的身体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抽搐着,灰败的嘴唇艰难地蠕动着,发出微不可闻的、破碎的音节,“冰棺……死气……同化……长生……”话语混乱不堪,充满了疯狂和绝望。
就在这时!
“哗啦——!”
一道刺目的、带着浓重金属煞气的白光,如同撕裂黑暗的雷霆,毫无征兆地从上方幽暗的水域中猛地刺下!精准无比地打在老鲶身前那片被死寂之气笼罩的水域!
“滋啦——!”
白光与死寂之气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耳的、如同烙铁淬冰般的剧烈声响!一股狂暴的、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波动猛地炸开!将那片凝固的死寂水域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
老鲶被这股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出去,撞在远处的湖底岩石上,激起大片浑浊的淤泥!他灰败的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更深的恐惧。
而那柄散发着金属煞气的白光——赫然是一柄造型古朴、刃口雪亮、缠绕着丝丝缕缕白色煞气的……环首首刀!
刀柄末端,系着一截沾染了暗红血污的、褪了色的旧布条!
是铁手的刀!
林小七的心脏如同被冰锥狠狠刺穿!猛地抬头!
只见上方幽暗的水域中,一道高大、沉默、如同铁铸般的身影,正无声无息地悬浮在那里!冰冷的湖水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一身暗沉的玄色劲装紧裹着虬结的肌肉,勾勒出山岳般沉重的轮廓。脸上,依旧是那张毫无表情、如同岩石雕刻的鬼脸面具!唯有那双从面具孔洞中露出的眼睛,此刻不再是绝对的冰冷漠然,而是……死死地、死死地钉在玄冰棺那道开启的缝隙之上!
那双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清晰可辨的情绪——震惊!一种仿佛看到了绝对不可能之物的、深入骨髓的震惊!甚至……还有一丝被强行压制的、极其隐晦的……悸动?!
铁手!他追下来了!在这个地狱般的时刻!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看到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对这口冰棺流露出震惊?!
巨大的疑问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了林小七即将冻结的心脏!
铁手悬浮在水中,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缓缓地从那道开启的缝隙,移到了在玄冰台上痛苦挣扎、周身冰火光芒明灭闪烁的林小七身上。面具下的目光,如同在审视一件……突然展现出意外价值的……器物?
没有言语。铁手只是缓缓地、极其沉重地抬起了他的右手。
那只手,布满了老茧和纵横交错的伤疤,骨节粗大,蕴含着足以开山裂石的恐怖力量。
他抬手的动作极其缓慢,仿佛承受着万钧重压。目标……赫然是林小七!
一股比死寂之气更加冰冷、更加沉重、带着绝对毁灭意志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瞬间笼罩了玄冰台上的林小七!那威压锁定的,并非仅仅是身体,更是……灵魂!仿佛下一刻,这只手落下,就能将他连同身下的玄冰台,一起碾成齑粉!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沉重、无可逃避!
体内,冰火之力的短暂平衡在这股毁灭性的威压刺激下,瞬间崩溃!
“嗡——!”玄冰针感受到致命的威胁,发出凄厉的尖啸,冰蓝光华暴涨,寒气疯狂倒卷,试图冻结一切!
“轰——!”左肋下那点濒死的碧绿火星,如同被彻底激怒,爆发出最后的、带着毁灭与疯狂的不甘毒焰,逆冲而上!
冰火绞杀的剧痛再次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林小七眼前一黑,身体在玄冰台上剧烈地痉挛,一口带着冰碴和碧绿火星的逆血再次涌上喉咙!
内外交攻!绝境!真正的绝境!
就在铁手那只蕴含毁灭力量的手即将落下,林小七的意识即将被剧痛和威压彻底碾碎的千钧一发之际——
“嗬……嗬嗬……长……生……”
一声如同梦呓般的、充满了极致痛苦和扭曲贪婪的嘶哑声音,猛地从侧后方响起!
是老鲶!
他竟然挣扎着,从那片被炸开的淤泥中爬了起来!他灰败的脸上,那双死白的眼珠死死盯着玄冰棺开启的缝隙,里面燃烧着一种彻底疯狂的火焰!他下体被冰晶覆盖的伤口似乎不再疼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死气侵蚀后的诡异亢奋!
在铁手那毁灭性的威压笼罩下,在玄冰棺死寂之气的诱惑下,这个被贪婪和恐惧彻底扭曲的水鬼,终于……彻底疯了!
他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如同扑向腐肉的鬣狗,不顾一切地朝着那道开启的缝隙——朝着那流淌着终极死寂的源头——疯狂地扑了过去!
“我的!!!”
他的目标,赫然是……将整个身体,塞进那道仅容一指宽的缝隙!